弘昼朝她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里虽有怜悯,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坚决无比:“我不会替你求情的。”
“早在你想要陷害我阿玛时,就该想到最坏的结果,你既然胆敢害人,为何不敢承担后果?”
说着,他更是道:“若是你找我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些话,那你就不必浪费时间。”
天家无情。
石答应脑海中冒出这句话来。
她虽为扬州瘦马,从小经人调/教,可膝下还有一幼妹的,从小姐妹两个相依为命,可如今幼妹的性命捏在老九手上,她不敢多言。
可如今生死攸关之际,
她还是想拿着这事儿哄一哄弘昼的:“弘昼小阿哥(),你?()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够顶替了石氏进宫的吗?”
“还有,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就不好奇我背后的人是谁吗?”
\"若是我死了,所有的一切你都不会知道……\"
“我不想知道。”弘昼淡淡打断她的话,不急不缓道:“皇玛法赐你一杯毒酒,想必这样做定有皇玛法的道理。”
“你所说的一切,皇玛法不想知道,那我也不想知道。”
“我知道你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想要我替你求情,可惜,你想错了。”
“我虽不是什么顶聪明的人,却也不是个笨的,更不会与皇玛法唱反调。”
这话说完,他也不听接下来石答应要说什么,转身就走。
等他下台阶时,只听见身后传来石答应凄厉的哭声:“我,我定要你们爱新觉罗一族不得好死!”
“就算是我变成了厉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弘昼脚下的步子微微顿了一顿,却很快还是离开了这里。
回去之后,弘昼只觉得心里闷闷的,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他忍不住想,幸而自己会投胎,穿成了皇孙,若是运气不好,一不小心穿成了小太监或小宫女,是不是自己的命运也会如此凄惨?
弘昼没办法与这个时代的每个上位者一样,将奴才等人的命不当作。
在他看来,小豆子与小瓶子也好,还是瓜尔佳嬷嬷和常嬷嬷等人也好,每个人的性命都值得被尊重。
回去之后,弘昼殃殃的,做什么事情来都提不起精神。
与他住在同一个院子的弘历很快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来,安慰他道:“弟弟,你可是因为石答应被处死所以伤心难过了?她这样的人,死有余辜,毕竟她犯下了这样大的罪……”
弘昼点点头道:“哥哥,我知道的。”
“我,我只是由石答应想到了很多无辜的人而已,我觉得这个年代的人命可真是不值钱。”
说着,他看向弘历道:“方才折腾了一通,我有些累了,哥哥,我想睡一会。”
弘历见状,只能先回去。
弘昼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断断续续的,一会梦见了石答应方才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一会梦见了初次在天香楼见到石答应那风华绝代的样子。
到了最后,两个梦境重合到了一起,他竟梦见天香楼的石答应跳舞跳的好不得,竟冲过来死死掐着他的脖子,嘴里更是厉声道:“弘昼小阿哥,你好狠的心啊!”
“你居然见死不救,既然这样,那我就要你陪我一起死!”
他是活生生被吓醒的。
醒来之后他浑身都是冷汗。
但他并未惊动任何人,甚至瞧着与平日里无异,笑嘻嘻要小豆子等人给他准备水洗澡后则与弘历一起用了晚点,甚至还饶有兴致点评起今日膳房送来的小猪豆沙包还怪好看的。
弘历见
() 他这般,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只是到了夜里,弘昼又是做噩梦,身上又热又冷起来,嘴里更是说起胡话来:“不,不要杀我,不是我不救你,是你自己做错了事!”
值夜的小瓶子听到这话,掀开帐幔一看,只见弘昼小脸烧的通红通红,一刻都不敢停留,连忙将这事儿告诉瓜尔佳嬷嬷。
瓜尔佳嬷嬷也是半点不敢掉以轻心,连忙吩咐人去请太医,又是拧帕子给弘昼擦身上,又是轻声喊弘昼。
只是,弘昼烧的昏昏沉沉,根本没有醒来。
瓜尔佳嬷嬷是心急如焚,想着紫禁城中养到弘昼这般大的孩子也不是没有夭折过的先例,便道:“小豆子,快,你去请皇上过来。”
小豆子撒丫子就跑远了。
等着皇上接到这消息时是刚批阅完奏折睡了下来,一听说这事,连忙穿了衣裳起来。
待皇上匆匆赶到弘昼屋子里时,太医正在写药方子。
太医见皇上过来,连起身请安,皇上却挥挥手道:“不必多礼,弘昼怎么样了?”
太医皱了皱眉,正色道:“回皇上的话,如今弘昼小阿哥的情形并不算好。”
“这几年弘昼小阿哥虽养的极好,很少有生病的时候,但他却是早产出生,底子本就比寻常孩子弱些。”
“更何况今日弘昼小阿哥突然生病,并非吹了冷风或着凉所致,所以病情是来势汹汹。”
“若是能熬过今晚,想必就无大碍,若是熬不过……”
说到这里,他更是朝皇上“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低声道:“皇上恕罪。”
听到这里,皇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若是弘昼熬不过今晚,只怕这孩子就没了。
皇上看着面色潮红,嘴里呢喃说着“别杀我”之类话的弘昼,觉得心痛极了,却还是沉着镇定吩咐瓜尔佳嬷嬷等人每隔一刻钟的时间就给弘昼擦拭身子,更是多请几个太医过来,以便真有什么突发情况。
到了最后,皇上竟在床边坐了下来,握着弘昼的手道:“弘昼别怕,朕在这里,皇玛法在这里。”
魏珠瞧皇上这架势,像是要守一夜的架势,忙跪下劝道:“还请皇上保重龙体,您去歇着吧,奴才在这里替您守着弘昼小阿哥。”
“若有个什么事儿,奴才定第一时间告诉您……”
只是他这话还没说完,皇上不悦的眼神扫下来,剩下的话,他便咽到了肚子里。
他觉得,好似回到了当年废太子出天花的时候,那个时候皇上也是不眠不休陪在废太子身边。
皇上就这样静静守着弘昼。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弘昼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身子也没有那样烫,一众太医这才敢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弘昼小阿哥已经度过了今夜,不会有事的。”
皇上悬着的一颗心才微微放了下来。
可他瞧着弘昼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仍觉得心疼得很,很是怀念从前弘昼顽劣的样子。
他扫了在场人一眼,眼神落在了陈顺子的面上,冷声道:“陈顺子,你可知罪?”
陈顺子早就知道会有这一茬的,也幸好弘昼小阿哥福大命大,若不然今日他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
陈顺子连忙跪了下来,左右开弓扇起自己巴掌来,连连道:“奴才知罪,今日石答应要见弘昼小阿哥,奴才就不该替她传话的,更是没能保护好弘昼小阿哥,叫弘昼小阿哥受了惊吓……”
他是一巴掌接一巴掌,整个屋子里只听得到他清脆的巴掌声。
皇上索性道:“既然你知道错了,那就赏你十个板子就算了。”
陈顺子面上一喜,连声谢恩。
皇上想着瓜尔佳嬷嬷年事已高,便吩咐瓜尔佳嬷嬷去歇着,从九经三事殿调了几个行事稳重的嬷嬷过来。
他刚吩咐完,准备离开时,弘历就闻讯而来。
弘历与皇上请安后,瞧见弘昼如此可怜巴巴的小样子,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上前握着弘昼的手道:“弟弟,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很难受?”
作为兄长,他是方才才知道弘昼昨夜如此凶险。
想着差一点,他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弘昼,心里是难受极了。
皇上瞧见他们兄弟两人感情如此好,甚是安慰,道:“弘历啊,朕回去歇一歇,你就在这里好生照顾弘昼。”
弘昼重重点了点头,神色要多郑重就有多郑重:“皇玛法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弟弟的。”
皇上面上这才隐约可见几分笑意,转身离开。
弘历虽从未照顾过人,但一点不影响他对弘昼的上心。
嬷嬷们用帕子给弘昼擦拭身上时,他得试一试水温,生怕水太热或太凉,叫弘昼不舒服。
小豆子端来药,他得在旁边亲自看着嬷嬷们给弘昼喂药,但凡弘昼有些许咳嗽,他定第一个跨步上前给弘昼顺背。
外面的廊下有小宫女洒扫院子,他便要小成子出去说一声,要她们小点声音,可不能打扰弘昼睡觉。
甚至他还不忘交代膳房那边,要他们准备好清淡的粥菜,等着弘昼一醒就是要吃的。
……
弘历对弘昼,可真是要多尽心就有多尽心。
只是弘历等啊等,却一直不见弘昼醒来,却是等来了四爷。
四爷是今日一大早就接到了消息,听闻这消息后匆匆驾马赶来,一进门,即便他知道弘昼已脱离险境,可悬着的一颗心还是没放下来,问起弘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弘历大概将昨日四爷离开之后的事情又说了一遍,最后更是道:“……弟弟见过石答应之后就有些不对劲,可睡了一觉后弟弟就像没事人似的。”
“到了用晚点时,弟弟甚至还差小豆子去打听石答应的事,听说石答应死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谁知道到了夜里却是病的那样厉害。”
说
着,他更是低声道:“阿玛,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没照顾好弟弟,若是我早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兴许弟弟就有不会生病了。”
不管是钮祜禄格格还是旁人,许多人都时常与他说,他是当哥哥的,得照顾弘昼。
四爷难得摸了摸弘历的小脑袋,正色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虽是弘昼的哥哥,却也只比他大三个月而已。”
“平日里,你做的已经够好了,你不必自责。”
话虽如此,但弘历仍是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四爷见状,不免继续劝道:“更何况如今弘昼已经没什么事,他身子向来不错,虽说如今没有醒来,但想必歇上几日,喝几天药就能好了。”
“弘昼若知道你这般自责,醒来之后也不会高兴的。”
弘历听闻这话,才点了点头。
父子两个边说话边等着弘昼醒来。
只是没有弘昼在场,四爷也好,还是弘历也好,都觉得缺了些什么。
四爷想了想,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便考问起弘历的功课来。
没多久,皇上也过来了。
四爷见状,忙起身道:“皇阿玛怎么过来了?儿臣听说您昨晚上一夜都没睡,您好生歇着,这里有儿臣在了。”
皇上面上虽带着几分疲惫之色,却还是摆摆手道:“朕担心弘昼,实在是睡不着。”
得,有皇上的加入,本就冷清的屋子是愈发冷清。
祖孙三人是大眼瞪小眼,觉得很是没意思,索性一个个的眼神就落在了弘昼面上,毕竟方才太医说了,如今已到了弘昼该醒来的时候。
弘昼只觉得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
最开始时他还梦到了石答应,可后来听到了皇上,四爷与弘历的说话声,只觉得踏实极了,这一觉睡得香甜得很。
谁知他一睁开眼,却见着皇上,四爷与弘历齐刷刷盯着自己,惹得他下意识道:“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他虽睡着了,隐约也知道自己好像是生病了。
下一刻,他更是惊呆了,捂着自己的嗓子道:“啊,我的嗓子,我的嗓子怎么成了这样子!”
他觉得自己一说话,就像一只小公鸭在叫似的,还是一只没长大的小公鸭,哑哑的,沙沙的,很难听。
弘历面上满是笑容,忙道:“弟弟,你终于醒了!”
说着,他更是道:“你别说话,如今你病了,当心伤了嗓子!”
弘昼摸着自己的嗓子,久久不能回神。
皇上见状,面上也带着几分笑容:“太医说了,你这病大概十来日,最多半月就能好了。”
“这半个月里,你就安心养病,多睡觉,多喝水,少说话。”
说着,他便吓唬起弘昼来:“若不然,当心你嗓子一直这个样子。”
不说不要紧,一说可是将弘昼吓一跳。
弘昼只觉得自己的嗓子的确是疼的厉害。
他虽不能说话,但也一点不影响他那双大眼睛灵活看看这个,瞄一瞄那个,最后眼神更是落在了四爷面上。
四爷很快会过意来,知道他这是问自己怎么来了,便道:“我听说你生病的消息,就匆匆赶来。”
这话一说完,他果然见着弘昼面露笑容,瞧见弘昼这得瑟的小模样,简直与弘昼平日里一模一样,他是放心不少。
弘昼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裳,摇了摇头。
皇上一愣。
四爷也是一愣。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脱口而出道:“弘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弘昼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再次摇了摇头。
皇上与四爷对视一眼,眼里皆有茫然。
皇上不免有些后悔,自己方才不该那样吓唬弘昼的。
这时候,弘历却是笑着解释道:“皇玛法,阿玛,我知道弟弟是什么意思。”
“弟弟身上的衣裳是耿额娘亲手缝制的,他指了指身上的衣裳,又摇了摇头,是告诉阿玛不要将他生病这件事告诉耿额娘,若不然,耿额娘会担心的。”
说着,他看了眼弘昼,继续道:“方才弟弟指了指嗓子的意思是,他不能说话,怕伤了嗓子。”
弘昼重重点了点头,更是冲弘历竖起大拇指。
说着,他更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哼哧哼哧将自己随身的荷包拿了过来,掏出那个与弘历一模一样的金哨子出来。
他点点头,吹了一声金哨子,继而又是摇了摇头,吹了两声金哨子。
这下,皇上与四爷是愈发狐疑,下意识看向弘历道:“你可知道弘昼这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