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别说宁望雪了,不少人都在心底这么调侃当今挑了个放心人选。

当今将便宜儿子安排在了他的临敬殿侧殿，翌日就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无论是处理政事还是接见朝臣都让人站在一旁。

除了老婆孩子没换,其他都换了的明旭虽忐忑却也期待。他知道当今接他进宫是为了什么，所以当今肯拿出七分心思教他，他就愿意用十二分甚至是更多的心力去学习。

这日陪着当今用晚膳,当今问明旭他被立为太子后第一件事情做什么。

明旭不敢撒谎，放下筷子对当今回道：“儿子的妻小还在那府里,儿子想先将他们接出来。”

明旭生母早逝,继母不慈，为了打压明旭这个嫡长子,就连明旭的婚事都特意挑了一户没什么助力的小户人家。

更让当今觉得不般配的是那姑娘父母早亡，跟着祖父母过日子。模样不过清秀之姿，谈吐见地也都挺一般。可以说无论是出身还是旁的什么，明旭的这位发妻别说做皇后太子妃了，就是给她个侧妃之位当今都觉得过于优待她了。

“姜氏的出身,”

当今闻言摇头没有将话说下去,但很明显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满意。

明旭是‘知道’取舍的，所以听到当今这话便从椅中站了起来,对着当今抱拳道：“父皇过继儿子，自是知道儿子在那府里是怎么度日的。有些话本不应该再提起，既然父皇问了儿子就不得不说了。儿子自来处境艰难，姜氏嫁与儿子没享过一天福，却陪着儿子吃了不少苦。

王府管事时常克扣儿子用度，为了活下去儿子就悄悄替人抄书，姜氏也接了针线活计回来做。儿子没本事，姜氏也没甚嫁妆。儿子想谋个差事,王爷却不允……”

继王妃不光搓磨明旭，也时常用婆婆的身份让姜氏立规矩。王爷是个耳根子软的，他对自己嫡长子也没甚感情。亲爹不管，后娘跋扈狠辣，妾室们落井下石，下人们刻薄怠慢，那些年他们夫妇二人是一块苦过来的。

为了不让他们日子好过，继王妃不光让府中管事下人克扣份例怠慢他们，还往他们房里塞人。姜氏先后为明旭怀过三胎，最终却只活下来了一个。

如今他入了宫，却将姜氏母子留在那府里，本就日夜寝食难安。现在当今又是这么一番态度，明旭也只得实话实说了。

王权富贵是他所渴望的，甚至是做梦都想要得到的东西。多少次午夜梦回，他想的都是能够继承王府，过上继王妃所出子女的日子。后来时间长了，明旭最想要的就是公正和秩序。

那些年的磨难也不是做假的，它很好的磨练了明旭的心境。不说富贵不能淫吧，但肯定是威武不能屈的。

他与姜氏没有话本里那种一见钟情，一往情深的情深不移，但姜氏却是陪着他熬过惨淡日子，与他患难与共的家人。

“……世人常说糟糠之妻不可弃，可儿子想说的卑贱之时都不曾抛弃你，埋怨你，怨恨你的妻子比后来那

些冲着儿子发达了靠上来的女人更值得珍惜。”()

“你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姜氏不配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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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学。”明旭神色认真，态度坚决，“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儿子可以学，她也可以学。”

当今没想到便宜儿子还没成气候就这么有主见，心下微恼但心中却有一股说不出来是放心还是肯定的情绪在发酵。

“封姜氏为贵妃，朕再为你择一位名门望族之女为后。”

“贬妻为妾，这不合规矩。”

当今怒斥明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儿子心里不愿意，就是现在妥协了，也不过是阴奉阳违。儿子也有儿子，儿子得为他做个榜样。如果儿子今天屈于权势答应了父皇，那儿子的脊梁骨就再也直不起来了，又要怎么面对他？”

明旭呀明旭，哪个男人会像你这么蠢笨的不知道取舍。

坐上龙椅就是坐拥天下，届时什么样的女人，什么样的孩子没有？为了一个病病怏怏，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活的孩子……真真是愚不可及。

“做为帝王，最不应该有的就是儿女情长。”

明旭没言语，但明显不认同当今的话，因为当今就听到明旭在心底这么问：【若是帝王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能爱护珍视，那他还会爱护黎民百姓吗？】

当今：“……”

有被内涵到！

~

所有人都觉得明旭不应该在登基前跟当今闹这种分歧，可明旭却觉得实话实说，哪怕不中听但至少他将真心话说出来了，当今也能放心些。

没错，明旭觉得一味的顺从并不能让当今放心，所以他挺而走险了一回。

就别说，效果还蛮不错的。

至少当今更加认定他死后明旭一定一定不会立他亲老子做太上皇了。

不过当今也是个心眼极多的老头，他并不准备封明旭为太子，而是想要先带在身边一段时间，差不多了就直接禅位给明旭。

他做太上皇一来可以盯着明旭，二来也是将太上皇这个身份占住了。

翌日下晌，当今便派了戴权亲自去将姜氏母子接进宫，人接来后姜氏母子便被安排在了贵妃宫中。二人一进宫，贵妃那边就宣了太医。

发现姜氏虽有亏损但调养个两三年便能养回来，但两三岁的小少年却因姜氏坐胎时吃了不少苦，连着他一出生就先天不足。这年头小孩夭折率极高，能养到这么大都可见明旭和姜氏在他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

不过以后就好了，宫里的好医好医随他调用，保命的概率也大大提高了。

当今让贵妃教导姜氏，正好贵妃平时要处理宫务，便也一边教导姜氏一边处理公务给姜氏观摩学习。不过当今想到姜氏底子薄，需要学的东西肯定不少，便让人去林家将林遐和黛玉身边的周嬷嬷和黄嬷嬷叫到了宫里。

口谕上说：留她们在宫中教导姜氏三年，三年后仍回林家供奉。

当今此举一出来

() ，所有人都不解他这么折腾是什么用意。明旭也不是很明白，不过他没像旁人那般憋在心里自己琢磨，而是得当今得空的时候问了出来。

当今笑，“宫里的教养嬷嬷极多，但若将她们调到姜氏跟前她们未必不会拿捏姜氏。这宫里的奴才和王府里的奴才都差不多，你要用他们，也要防着他们……”

外面借的两个嬷嬷踩着宫里一众能人上位，宫里的人能看得惯她们？肯定要一直紧盯着她们，寻些错处出来。

而宫外的嬷嬷更知道她们只在未来皇后身边工作三年，为了让皇后感念这份教导之情，也为了不让其他人抓到把柄让自己前功尽弃，定然也得使出浑身解数用心教导姜氏。

往小了说这是借力打力，往大了说这何尝不是一种平衡之道？

明旭听明白了当今这举的算计，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是林如海家的教养嬷嬷。

“朕见过林如海家的两个孩子，都是让人挑不出丁点错的好孩子。”顿了下，当今看了一眼戴权，让戴权跟明旭说一回宁望雪的情况。

旁人家里的教养嬷嬷借来大用，那家人怕是会要轻狂起来，以后还会借着这件事谋划些什么，但林家就不用担心这个了。

因为只要宁望雪还活着，这个林家就会一直受到优待和监视。

明旭听完戴权的话，脸上出现一抹一言难尽。

真的假的？

……

相较于宫中正在努力学习如何为帝为后的明旭和姜氏，宫外不少人都是一边看王府的笑话，一边琢磨着当今什么时候会为明旭选妃。

到是林家这边顾不上这些，而是陷入两件事中。

一件是宁望雪修建私宅上，一件是成了工部老大的林如海要怎么面对他二舅兄。

宁望雪名下有自己的下人，贾敏又派了林府的管事过去帮忙，除此之外，贾敏又吩咐府中针线房赶制一批帐幔等物，将宁望雪要操心的事揽去了大半。

黛玉也很关心这事，贾敏还借着修房建宅这个事跟黛玉说了一回里面的关键，以免将来女儿被下人哄骗了去。

林遐依旧按部就班的上他的课，不过宝玉却被先生给除名了。

不光因为旷课太多学习跟不上，还因为他的学习态度。

先生才不管什么蠢禄还是禄蠢的，连到底为什么读书都搞不明白的混账小子，不配来他的书斋。

林遐还罢了，贾兰和贾琮却是吓了一跳，最后拉着林遐去求先生，两人又吞吞吐吐的说了一回他们的处境。

先生心软了，只得耐着性子给贾政写了一封信。信上说宝玉天姿聪慧，悟性极佳，只他并非严师，又心慈面软不能尽职教导一二。又说宝玉为良才美玉得重点培养，与其让他跟一群人一块读书不如单请一位先生单独教导他。他怕让宝玉再留在他这里最后会耽误了宝玉的天赋，特书信一封请贾政另择明师教导宝玉。

差不多就是宝玉哪都好，只是他这里学生太多，他也不够严厉，请贾政单独给宝玉请一位

先生。

贾兰和贾琮松了一口气，林遐也多少感叹了一回这叔侄俩过得不容易。而宝玉同样也因为这封信露了笑模样，觉得回家后他老子肯定不会太过苛责他。

只是宝玉哪里知道记忆是有延迟性的呢。

正月里林遐去给贾政拜年，贾政考校了一回林遐后便已经明白儿子与林遐的差距有多大了。后来因为入宫守制，送灵出京城，回京后这事那事的一忙，就让贾政将寻宝玉晦气的事给抛到脑后了。

这会儿宝玉拿着这封信来寻贾政，贾政问了一回是只有他自己还是也有林遐。贾政听说只有宝玉自己时，板着的一张脸瞬间就笑开了花。

人林遐不比你学得好，先生不怕耽误他，咋就怕耽误你了？

贾政虽迂腐却也没愚笨到家，再重读这封信，就明白了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