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街道上霓虹闪烁,车辆穿梭,斑斓灯柱扫过玻璃橱窗,超市门前不断走出拎着打折商品的顾客,几家饭馆门口都站着等待取餐的骑手,远处夜店前排着扭曲的长队,更远处是一群群从图书馆归来的学生们。
萧郁坐在落地窗旁的长桌前,街上喧嚣声响不断,大多被窗户隔绝,只剩下一点细微的杂音。
他完成了文献综述的最后一部分总结,丢开鼠标站起来,匆匆忙忙洗澡刷牙吹干头发,一头栽倒在床上。
“……”
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他的身上。
萧郁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不确定自己睡了多久,甚至怀疑自己还在做梦,因为好像有一个人在自己床上。
等等。
有一个人在自己床上?!
“?!”
萧郁猛地坐起身,对上了一双深邃浓郁的绿眼睛。
凌晨时分,有一个人,无声无息,出现在十层楼高的房间里,坐在他的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件事放在绝大部分普通人身上,可能都不会有更镇定平静的反应了。
他毫不怀疑有一些人会因此心脏病发作。
在双人床上,两个人在一起也不怎么拥挤,他们之间还有一臂距离,但眼下的场景太过诡异了。
萧郁震惊地看着那个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短短几秒钟时间已经开了无数脑洞。
从比较正常的入室盗窃抢劫杀人,再到不是那么正常的特工杀手执行机密任务,以及什么家族血仇父辈恩怨。
然后,借着窗外街道上的灯光,他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那是一个相当年轻的女人,或许可以说是少女,身形很是纤瘦,瀑布般的黑发散落而下,一部分已经摊在了床上,如同铺开的锦缎。
她有一张毫无瑕疵的、近乎虚幻般完美的脸,眉眼精致如勾画,鼻梁弧度宛若雕琢,肤色瓷白,仿佛月中聚雪。
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好像幽夜里燃跃的野火。
萧郁第一次感觉到语言如此匮乏,很难去描述对方长相带来的强烈冲击力。
此外,这个人某种程度上说,几乎是长在他的性癖上。
这导致他怀疑自己可能是在做梦了。
虽然以他的经验来说,如果真的是做梦,自己通常不会怀疑这是梦。
然后,他才注意到对方身上的衣服,那看上去像是汉服,也可能是某种cos,但后面这种可能性好像很小。
等等。
Cosplay?
他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你好?”
萧郁艰难地找回了声音,“……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那个人投来了看傻子的眼神,显然已经无声回答了这个问题。
萧郁深吸一口气,决定再接再厉,“你是不是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人微微眯起眼,眸中闪过一抹冷厉寒芒。
那一瞬间,一股寒意窜上脊柱。
在强烈失控的心跳中,萧郁几乎浑身冰冷,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的杀气,让他甚至觉得有些窒息。
“你说‘也’?”
对方忽然开口道:“故此你其实也不知道?”
萧郁震惊地看着她。
这是什么仙乐一样的嗓音?!
她的声线清越婉转,甜美又不过分软腻,好听得让人耳朵发麻。
“……”
苏蓁也觉得非常迷惑。
记忆里的最后一幕,停留在魔界地窟的寒潭里。
那枯涸的水坑深处藏着暗门,门后则是某个隐秘教派的遗迹密室,里面机关重重。
为了获取可能记载了秘法的古籍,她以身涉险,拆除了一重又一重陷阱,在最后一步意外失手,被炸飞了。
明面上她是天元宗的正道修士,仙尊座下的高徒,实际上早就成了法神信徒,是千乘教的诸多祝祭之一。
类似这种事她早有经历,被炸碎肉身,乃至元神重创,都已是家常便饭。
但是——
被炸飞到另一个人的床上,还真是头一回。
窗外天色昏蒙,黎明未至,偶尔响起几声鸟叫,长街两侧高楼林立,路上偶尔飞驰而过的车驾,看上去都如此陌生。
隔着那一层完全透明的窗板,苏蓁能感觉到外面涌动的沉闷热意。
她轻巧翻了个身,稍稍远离了床上发出闷哼的人,扭头打量着自己所处的屋子。
墙壁最上方,黑色排洞里不断涌出冷风。
整个房间都因此弥漫着凉意。
她知道那绝非什么法器宝物,因为根本没有灵力波动。
而且,神识散出方圆千里,都没能捕捉到一丝一毫的灵压,这地方也不存在半点灵气。
苏蓁抬起头。
床对面是长桌和书柜,桌上摆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旁边则是更高的橱柜,板材的漆面光滑如镜。
身边是一团轻薄光滑的织物,身下的床垫厚实柔软,还带点奇怪的弹性。
苏蓁怀疑自己可能处在一个幻境里。
否则无法解释此处为何毫无灵力,而且一切都那么怪诞荒谬,入目所及的一切,似乎都超出了常理。
可是,她从未见过这些,所以这幻境不可能是依托自己的记忆而生。
那就是施术者所做?
但施术者又是从何处得来——
她看向床上的另一个人。
那是个相当年轻的男人,从气息判断,应当是真正的人族,哪怕是以修士的标准来看,都称得上英俊。
不过眼下略微发青,大约是经常熬夜劳作。
那人目瞪口呆地靠坐在床上,似乎被她吓到了,瞳孔扩张,血流加速,心跳如擂鼓。
他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呆在那里,盯着她看了好
久,才像傻瓜一样开始说话。
当她开口的时候,他似乎又傻了。
苏蓁:“……”
如果这是幻境,那施术者究竟是在折磨她还是嘲讽她?
那个人动了一下,被单滑落到腰间,彻底露出了光裸的上身,宽肩窄腰,胸膛健硕,手臂肌肉蓬勃紧实,腹肌轮廓清晰可辨,皮肤还分外白皙。
他有些无措地抬手,理着额前散乱的发丝,那头漆黑浓密的鬈发略短,乱七八糟地支棱着。
窗外天色渐亮,一缕缕光线透过窗帘缝隙洒落进来,照在他的脸上。
这家伙的脸——
他的眉骨很高,眼窝也深,鼻梁也高得罕见,睫毛又长又翘,虹膜在曦光中呈现出浅淡的蓝,仿佛雨后的天幕。
“我确实不知道,前一秒我在睡觉,后一秒我就被你砸醒了,我不但不知道你为什么出现在这,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他十分迅速地说完,“对了,让我开个灯?”
苏蓁:“?”
点灯?
但他说的是开灯?
她微微颔首,看着那人伸长了胳膊,手臂肌肉线条紧绷,按了床头边墙上镶的一块面板。
周围瞬间亮了起来。
苏蓁抬头看了看光源,那也是一块镶在天花板上的条状物,隔着一层半透明的水晶似的材料,里面的东西焕发出强光。
仍然没有灵力波动。
苏蓁观察着这一切,余光里注意到那个人开始穿衣服。
……像她这种身经百战的修士,见过的身体太多了,完整的不完整的,打到一定时候早就无可遮蔽了。
但那个人并没有这么坦然,或许是不习惯这种场景。
他胡乱穿完,面色十分紧张,戴耳钉时手都有点发抖,刚想说话,床头柜上的某个东西震了一下。
苏蓁下意识看过去。
她早就看到了这个东西,一个质地奇怪的小方块,看着很薄,表面像是镜子,但是非常黯淡。
在开始震动后,它就亮了起来,上面出现了一个小方框,里面有文字,看着倒是有些像修士们用来传讯的玉简。
在那个方框下方,背景里是一副图画,色彩鲜艳,光芒明亮,细看竟是人像。
苏蓁:“?”
画像的脸被消息方框遮住了,但是这个人身上穿的衣服,非常非常眼熟!
自己就有一件同样的法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