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司露在呼延海莫陪伴下,终于出了城府。
乌云蔽日、天色晦暗,江边浊浪滚滚。
呼延海莫自然不会带着她到城中去,看百姓流离失所的景象,只说带她来江边观光散心。
平阳城地处两江交界之地,其中的鸣江是其主要源流。
正如其名,鸣江奔流激荡、水潮隆隆,声势十分浩大。
若是在狂风骤雨的恶劣天气下,更会出现浊浪排空、惊涛骇浪的空前壮观之景。
今日的天气便是阴沉沉得不大好,肉眼可见两岸的江水击拍岸石,不少水漫溢到了岸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所以呼延海莫牵着司露在江边散步的时候,格外
() 留心,不让她被江水洇湿鞋袜。
呼延海莫领着她一路走,最终来到了一处营地。
营地沿岸而建,其间毡帐林立。
最令人瞩目的,当属是那伫立在岸边,建至一半的神台。
此刻乌云散去,露出明灿灿的太阳,日光漫射下来,纵横交错的梁木上彩带飘舞,经幡烈烈,满是神圣庄严的气息。
神台虽才建至一半,却已初现壮观高耸的轮廓,令人不由驻足顿赏,咋舌称叹。
江涛拍岸,滚滚江水扑溢上来,漫过了正在搬运木石、垒砖砌台的工人裤管。
工人密密麻麻,前赴后继,皆穿着短装,在监工皮鞭的笞挞下,不停地劳作着。
司露看过去,发现他们都是中原子民,而身后的北戎兵凶狠残暴,责令奴役着他们。
若是她料想的没错,这些应当都是原本平阳城的守城士兵。
呼延海莫似不想让她看到这些,拉着她离开此地,往营地深处走。
营地中,将领们都出来相迎,其中一个年岁稍长的,满脸都是络腮胡,目光矍铄,看起来像是众将的首领。
他走到二人身前,单手置于身前,利落地行了个躬身礼,对呼延海莫禀报着。
“可汗,神台正在赶工搭建,建成后,便可召集全城百姓,前来观礼。”
“相信阿拉贡苍神的力量,一定会让他们诚心归顺的。”
呼延海莫点点头,“做得不错,这件事,办得越快越好。”
他有意说给司露听,先让她了却牵挂。
意思便是,他并不想伤害城中的百姓,只是想让他们归顺臣服。
而想到搭建神台,动用苍神之力,让中原百姓归心顺服,是因为北戎人和中原百姓都有着强烈的宗教信仰。
中原百姓大都也信奉神灵,如此一来,既能不费兵戈,又能水到渠成,不可谓是一箭双雕。
可这种做法,在司露看来,却只觉得荒唐。
或许可以这么说,呼延海莫,他着实太小看大夏人的气节了。
*
一行人说话之际,不知不觉来到了主帐中。
将领们皆识趣,将该禀报的事情都说完后,纷纷寻了由头离去,留呼延海莫和司露二人独处。
营帐内曦光朗照,司露一席素白长裙,清冷干净得好比山巅皑雪。
呼延海莫看着她,眸中温情似水:“露露,眼下知道了我的打算,可以心安了吧?”
司露轻嘲:“呼延海莫,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
呼延海莫舔着脸过去搂抱她,凑上去亲吻她的鼻尖,“我不需要你的感激,我想要的,是你心里有我。”
如今与他亲近,司露只觉得压抑。
她推开他,从他怀中脱出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眉眼冷冽道:
“城中的百姓现在都在何处?如今都是什么样子?原本太守府中的家眷又流落在了何处?”
这些人,都是无辜的。
就如方才看到那些被奴役的大夏士兵,他们有什么错?却偏偏要卷入这无休止的残酷之中。
呼延海莫见她愁眉不展,执起她冰凉的手,放在怀中取暖,不断安慰,“露露,你操心的太多了,我不准你劳心伤神。”
“不准?”
司露将手从他怀中抽出来,带着讥嘲冷笑。
“呼延海莫,我为何会变成这样,难道你不清楚吗?”
说罢,她抬起步子便往外走,顷刻撩帘出了帐子,似乎与他多呆一刻都无法忍受。
呼延海莫只得追出来,一路跟在她身后,好脾气地哄着劝着,来来往往的北戎士兵看到了,皆瞠目。
而司露只想逃离呼延海莫,所以步履匆匆,半刻未歇,却并未有方向,以致越走越偏,到了无人经过之处。
可即便如此,呼延海莫还是一直跟在她身后,像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直至,耳畔突然闻得清脆悦耳的琵琶声。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无限哀婉凄凉
……
司露顿住了脚步,停在了那一处的营帐外,静静聆听着。
琵琶声似在鸣诉哀愁,令人闻之心碎,司露听得入了神,定立在了远处。
啪嗒——
而仅仅只是刹那,突闻琵琶重重坠地,裂弦之声铮然入耳。
紧接着,营帐中更是传出让人汗毛倒竖、头皮发麻的语声。
“中原小美人,你就从了我吧,啊?”
似有女子被人擒住,发出仓皇的惊呼声、恐惧的哭喊声,令闻者心惊。
“啊……求求你,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