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姜氏吃了一勺,又是想吐的模样,作呕半天仍还是吐了,用水漱了口,却对谢昭宁笑道:“昭昭别担心,我已比前几日好许多了。吃一盏只吐半盏罢了。”
大家为了姜氏好,都将真实情况瞒着她。姜氏虽吐得厉害,可还是会坚强吞咽,吃不下去就多吃几次。
昭宁看着明明吐得厉害,还要强撑着安慰她的母亲,强忍着不落泪,也笑着说:“我也觉得母亲在见好了!”
这个时候,青坞快步从外面走进来,行了礼,对谢昭宁道:“夫人、大娘子,大郎君方才从右卫回来了,说他即刻就来看夫人!”
谢昭宁只是道:“知道了。”继续喂着母亲喝粥。
青坞犹豫片刻,又道:“不过大郎君的随从来报说,大郎君从右卫带了个同僚回来,说是什么顾三郎君。因他着急来看夫人来不及招待,郎君又不在家中,想请大娘子去吩咐厨房,给他整治一些菜肴送过去。”
谢昭宁听此皱眉,顾三郎君,顾寻?他她记得他似乎的确在右卫里做事。但是他来家里做什么?
谢昭宁虽不想去,但顾寻也毕竟算是熟人,她还是先去了厨房吩咐,紧接着去了花厅,想看看这顾寻葫芦里究竟是什么药。
等谢昭宁走到花厅时,却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色单丝罗直裰,腰间玉带宽松,正背手站在屋檐下,看着庭院中养在大陶缸里的游鱼,一脸闲适的俊逸男子。他身量很高,眼角有一枚红痣,并且正在和旁边伺候他的管事说话:“……我选了半天,就不能吃这条鱼吗?”
谢昭宁看着这男子,站定在原地,嘴角微抽。
李管事一脸无言,强忍着道:“顾三郎君,这锦鲤是吃不得的。再者,红色的鱼看着也让人没胃口啊……”
“此话怎讲,红色如何会让人没胃口?那些红果子红豆子的,分明就很有食欲。”
谢昭宁听着他的胡搅蛮缠,心想李管事若知面前这位不是顾三郎君,而是大名鼎鼎的顾家世子爷,恐怕会立马挽起袖子将锦鲤捞出来,亲手烹了给他端到桌上喂他吃下。
顾三郎君在女子中极有排面,但说出如此欠打的话,也只是让旁人想揍又不能揍他而已。顾思鹤就不同了,所以他在外面行走都是乔装打扮,几乎不露身份。
可顾思鹤为什么要乔装成顾寻,到她家里来?
她立刻上前一步,挥手示意李管事退下,她来应付。
李管事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立刻干净利落地退下了。
谢昭宁见周围已无人,笑着问道:“不知顾世子爷怎有如此雅兴,要装成你侄子,到我家来吃我家的锦鲤?”
顾思鹤看她,奇怪道:“我若是以真实身份在外走动,你家顷刻就乱了,父兄也要立刻出来接待了我,指不定你家堂祖父也要来,这你岂不是更烦了。谢大娘子不是最知这些人情世故的,怎的现在困惑了。”
谢昭宁心道她困惑的是顾思鹤为什么要乔装吗!她困惑的是为什么要乔装了到她家来,还要吃她家的鱼!
但还没等她说什么,顾思鹤就道:“言归正传,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上次利用了你,所以总是要还你的。既然你不想要金银珠宝的,我便找其他的法子还给你。我听说你一直在找擅妇幼科的医郎?”
谢昭宁正因姜氏的孕吐而烦忧,闻言更是觉得顾思鹤是来打趣她的,但是她还是维持着基本的礼仪,道:“的确如此,世子想如何?”
顾思鹤便回过身,用难得一见的恭敬态度,对着身后拱手:“宋院判,此番怕是劳动您了。”
谢昭宁这才发现,他身后竟站着一个戴博古冠,着灰色直裰,内衬青色衣袍,生着长须的中年男子。方才竟一直没看到他,不知是不是顾思鹤太惹眼的缘故,还是他衣着太过朴素,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宋院判……那便是宫里太医局的,且是除了院史外,太医局里最能说得上话的人!
顾思鹤难道竟请动了宫里的御医来给她母亲看诊?
谢昭宁并不是没想过,只是太医局寻常太医她也试过两个,并不能治母亲的病,像宋院判这样的人,她却是怎么都请不到的。
果然,顾思鹤就对她道:“我请了宋院判来给你母亲看诊,他是太医局中最擅妇幼科的的,当今论起妇幼科,他说第二无人说第一,寻常王公贵族都请不动他,我吃你一条锦鲤不过分吧?”
谢昭宁闻言,大喜过望,看顾思鹤顿时都不再讨厌了,而是个有恩必报的好人。道:“自然,自然。”随即立刻又叫了李管事来,“把那一池子的锦鲤都捉出来,煎炸煮烤焖,一样一份给顾三郎君上来!”
顾思鹤见她模样活泼,竟从未曾对他有过这样的好脸色,一时挑眉。
李管事震惊地看着他家大娘子,这可是郎君养了多年的锦鲤,以前每晨都要喂食的,真能就这样吃了吗?但是大娘子吩咐了,他自然不质疑,立刻叫了小厮过来捞锦鲤。
这时候顾思鹤看一群小厮撸起袖子要捞鱼了,又道:“罢了,想来红色的鱼的确不好吃,还是用四鳃鲈吧。”
四鳃鲈价贵,一条要比十条锦鲤。谢昭宁却仍笑:“……去备四鳃鲈!”
李管事连忙领命去了。
顾思鹤对那宋院判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宋院判看起来脾性并不很好的样子,对着顾世子爷竟也并不客气道:“顾四,我可是看着贵妃娘娘的面子上!”
顾思鹤笑道:“自然的!娘娘和我都承了院判的情了。”
宋院判才看向谢昭宁:“病者在何处,带我去吧!”
谢昭宁立刻在前面引路,只想着有本事的人,脾气都格外大些,哪里在意这些,只盼着他能真的将母亲的病治好。若是能,千金万金都要谢他,这满院子的锦鲤给顾思鹤吃了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