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宁心里虽惦念母亲的事,可看着宋院判这样性情中人,也是笑笑。他可以恃才放旷,但若是并未将人治好,不仅不要诊金,竟连饭也不许顾世子爷吃了。
无论宋院判是否彻底治好了母亲的病,但至少能让母亲
() 在五个月内安然无恙,其他的她再想办法就是了,她相信人定胜天,总会能解决事情的。何况此前她一直疑心母亲的身体是有人在背后作祟,如今宋院判也算是验明了她的猜测,令她心中更定了几分。
她亲自送一人出了门,叫人送来几包上好的青凤髓茶叶给宋院判。顾思鹤看着她许久,仿佛准备说什么,可正是此时,竟有护卫般的人匆匆跑来,在顾思鹤耳边说了几句。
顾思鹤便深深皱起眉:“……简直是胡闹!”
一时顾不得别的,先上了马车。
虽不知顾思鹤是遇着了什么事,但谢昭宁已是不能等,她立刻回转身,便立刻吩咐白姑把药行的各大掌柜都找来,层层吩咐,从汴京到钱塘乃至川蜀,谢氏药行的各个分行都在暗中查找那瓶万金丸的下落,却也不能明着去找,只怕是真的现世,引了旁人也来争抢,故只能暗中去查。
此药虽不是真正的延年益寿,但能补上身子亏空,于大伤之人有大用,已能算得仙丸了。
昭宁此刻只庆幸家中还有谢氏药行,在找药上,至少比旁人便利了许多。
而谢氏从汴京总药行到下面的小药行,也都行动起来,替姜氏暗中寻药。不光是因姜氏是东家的缘故,谢氏药行虽是当年谢老郎君首建,可真正发扬壮大却是在姜氏手上。姜氏对他们也是极好,婚丧嫁娶各有贴补,他们都是打心中尊敬着姜氏。故都以十一万分的用心在找药。
来听吩咐的葛掌柜还劝慰谢昭宁:“大娘子不必担忧,夫人这些年体恤吓人,广施恩泽,定是吉人自有天相,将这药丸找到。”
并告诉她,她让照顾的那位沈先生,他们十分周到地照顾着,让谢昭宁不必忧心。
此时昭宁自是暂顾不上沈先生那边,只托了葛掌柜送过去东西,依然忙着给母亲找药的事。幸而姜氏服了宋院判开的药方,终于止住了吐,能吃得下睡得好了,昭宁虽知道若不能找到那万金丸,总还是命悬一线的,但看到她好过了,总是好的。
不过只要一日不替母亲把药找到,她心里便一刻也放松不下来。
这日她一边回复药行掌柜的信,一边听樊月的回话:“按照大娘子说的,每日监视着蒋姨娘那边,并未瞧见什么异常,蒋姨娘每日只是练字读经,似乎也并不忧愁。夫人屋宇中的东西也正在查,只是夫人屋宇中的东西是常换的,眼下极难查到究竟是什么东西……”
谢昭宁手中的笔一顿,母亲的饮食没有问题,她立刻就想到用物,但时间已过,自然极是难查。蒋姨娘果然手段了得,心性也了得,她恐怕就是等着蒋家起复,她便能毫发无损地从禁足中出来。但眼下她还暂顾不上蒋姨娘,先替母亲把药找到再说。
正是这时,青坞匆匆走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连请安都没来得及,对谢昭宁道:“大娘子,汴京的掌柜有消息传来了!说那瓶流落民间的药丸,似乎是在金明池附近的新门瓦子出现过,被周围的一个大户买走了。”
昭宁听了眼睛一亮,立刻将那封信接了过来
仔细读了。信里说的便是青坞那般意思,只是更详细些,那瓶药的确是在汴京出现过,当时私下还有人竞拍。只是后来并不知是被谁买走了,虽然并不详细。但已是这些时日,她得到的最明确的讯息了,至少叫她明白该到哪里去查。
昭宁立刻要吩咐人下去找,青团又进来了,她眼下已经训练得好多了,老老实实地屈身行礼,笑道:“娘子,姜家大夫人来看夫人了,夫人请您过去一起说话呢!”
这段时间,已经安顿在西大街的大舅舅和大舅母常来探望母亲,照顾母亲之余,还不忘和姜氏说着茶余饭后的趣事,逗姜氏开心。
大舅母过来,昭宁是无论如何要去陪着说两句话的,何况母亲还喊了。
谢昭宁立刻去了荣芙院。
还没有进去,就听到大舅母的声音:“……你不知初搬来汴京,家里那两个小子多没见过世面,就这几天,拉着焕然把汴京上下名处都转了个遍!大相国寺就去了三次。他们还嚷着要来看你,这我如何能让,别吵着了你。”
昭宁走进去,只见盛氏正坐在姜氏床边陪着她说话,姜氏还是卧床养胎。但是人比之前已经好太多了,虽仍然是瘦,可皮肤有了莹润光泽,脸上也有了血色。听着盛氏的话,她也露出和煦的笑容说:“……让他们来就是了,我是不怕吵的。我也多年未曾见到他们了!”
母亲现在身子刚养好,什么也不知道,是觉得自己又好了的,故所有人都瞒着她,就是大舅舅大舅母来看母亲,也都是笑呵呵的,决不会让她忧心。
姜氏抬头看到昭宁,笑着招手道:“昭宁,快来陪你舅母坐坐!”
又对盛氏道:“她成日忙个不停,我知道都是在忙我的事,听说金明池要举办夺标赛了,各个世家都要去,你带着她出去转转吧!莫要整日闷在家里陪我,人也耽误了!”
谢昭宁走过去坐在舅母身旁的圆凳上,笑道:“老远便听到舅母说得热闹了,什么金明池夺标赛?”
盛氏就笑着说:“昭昭果然是太忙了,为着太上皇贺寿,京兆尹在金明池组织了夺标赛,据说这规模为近几年来之最。京兆尹这次下了大血本,夺得魁首之人便能得一颗鸽子蛋大小的东珠。现今这汴京的儿郎们,个个摩拳擦掌,盼着夺魁拿珠。赢了自然是出尽风头,引得汴京各娘子们垂青。所以这汴京大大小小的世家会去,略出挑的郎君和娘子都是要去的!”
姜氏想到汴京儿郎,听得更是心动,对谢昭宁笑道:“你去,你定是要去的!娘把头面和衣裳都给你准备好了!”说着转过头,让白姑去取来。
谢昭宁听到金明池,心中一动。正好得知母亲的药也在那里有眉目,或许她倒是真可以去一趟,亲自去查看万金丸的下落!
她觉得有些莫名:“母亲,您卧床养病,怎么准备好的?”
姜氏轻瞪她:“娘只是下不来床,又不是不会说话了,吩咐人去做不就是了!”
说着兴致勃勃地让白姑把她早就吩咐人准备好的衣裳首饰端出来,并非她寻
常用的华贵模样,而是昭宁喜欢的深青淡绿的颜色,却是用银线细细地织出了银澜纹,衣襟上用银线绣出舒展的云纹。搭配的是一件金嵌羊脂玉的莲花冠,两只羊脂玉的簪子。又用心,又是昭宁喜欢的那般模样,不知道是何时就准备下的。
看着姜氏问她喜不喜欢的模样,谢昭宁强忍着心酸,笑着说:“我自然喜欢得很!”
姜氏见她喜欢,更是高兴了,低声对盛氏道:“……仔细给她留意着!”
她现在卧床,想着两个子女都到了年纪,便已经开始寻摸着为两人觅良缘了。谢承义自是不愁,他模样英俊,又已经有了官身,家世也不差,给他说亲的人不少,何况男子的亲事本就容易。而昭宁虽是生得这般好看,但毕竟有之前的名声在,又是从西平府回来的,来说亲的并不多。
可是昭宁这样好,她觉得昭宁足以配得上极好的郎君。这次金明池夺标赛上,总不乏有些门第,亦或是年少中举的,这些都是极佳的良婿,亦是汴京娘子们追捧的对象,只望昭昭能觅得一一,她不求昭昭能嫁得多么好,要有多高的门第,只要能过得恩爱和睦就好了。
盛氏自然知道姜氏是什么意思,也低声笑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见着昭宁因给姜氏找药而发愁。她这次来,也正是想带着昭宁出去转转,散散心,毕竟急是急不来的。
此次金明池夺标赛的确是大场面。若是有什么好儿郎,她也想给昭昭留意着。
以前她觉得自己儿子姜焕然配昭昭最好,不是她说,论出身、品貌,还有解元郎这个名头,姜焕然无论是在顺昌府,还是在这汴京,都是被众世家娘子和夫人们追捧的。她们家才初搬来汴京,已不知多少官媒、私媒将家里的门槛都要踏破了,多少娘子由着点借针头线脑的理由,来家中悄悄张望。但是姜焕然自己无意,他祖父也想着等他考了省试,过了殿试再说。
但是只他不愿意这条,就已是经指望不上了,盛氏也不想强求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真把姜焕然逼急了,他能干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昭昭斗不过他,以后也不一定能过得好,她虽在旁,但她难不成还能一辈子看着两人?只能忍痛放弃了。
但是这汴京好儿郎还多得很,昭昭这般的好,哪里就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盛氏心里恨恨地想着,气恼儿子的慧眼不识珠。他除了样貌才学和解元郎的身份,别的又有什么好,脾气又差,眼睛长在头顶上!别的不说,昭昭定能找个脾气比他好的!
何况盛氏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那谢宛宁得了平阳郡主的青眼,又得淑太妃赐了妙手娘子的封号,谢家上下重视她得很。谢家那堂祖父还让谢煊派了十个护院,特送谢宛宁去参加夺标赛。
她心里对这谢宛宁是不屑得很,占了昭昭这么多年的地位不说,眼下竟得了这些贵人的青眼,莫不成还要高嫁?那以后岂不是就真的要比过昭昭去了?这也是她绝不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