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出生那年的记忆太远久,陆一诚只依稀记得,那天他们全家在产房外守了很久。
到底多久?他忘了。只记得一点,心里一直在祈祷孩子快出来。
当护士抱着孩子出来,笑呵呵对他们说,产妇是产房里生产最顺利最快的。
那漫长而又痛苦的煎熬,因这句话后,化作无尽地喜悦。
不管夫妻间的感情如何,对于孩子,他们的爱是一样的。
原本这些记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慢慢被尘封在脑海深处,却在今晚,被同样的经历一点点唤起。
他以为,人只有在经历不曾面对过的恐惧时,才会过度地不安和紧张。
原来并不是。
感情使人更脆弱。
陆政见不得儿子这样,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全是最厉害的妇产科医生也在这呢,不会有事的。”
陆母诧异:“你怎么知道?不对啊,你应该不知道才是啊。”
这事她可没跟他说过,他不可能知道此事。
被妻子这么问,陆政有些不好意思撇过头。
陆母势必要问出个所以然,怎么可能被他这么轻易躲过。
在妻子一再追问下,陆政只好坦诚,他因为太担心,担心到都没办法安心上班,所以给院长打了个电话。
后面的话没细说,但陆母多少猜到了。
难怪后来会有那个主任一起查房,想必是丈夫打完这个电话后,院长又亲自打电话到妇产科交代了什么。
陆政怕妻子误会太厉害,小小为自己辩解:“我也没说什么,就只是稍稍咨询了咱们市人民医院的水平,还说了下儿媳妇今天在医院待产。”
陆母呵笑了两声,这就够了,堂堂副书记的儿媳妇在自己医院生产,可不得重视。所以,那个主任今天留在医院值班,也许并非凑巧?
不过在陆母也并没有责怪丈夫的意思,在她看来,丈夫这行为也只是有点关心则乱,也是人之常情。
而且自己的儿媳妇都不关心,还要关心谁。难道就因为身在这个位置,连人最根本的私情都不能有了?当官又不是要人断情绝欲。
她还算欣慰,在这方面丈夫并不像个别人那样,以苛求自己家人来体现自己所谓的刚正无私。
陆一诚满脑子想得都是妻子,根本没留意父母在说什么。
直到产房的门被推开,苏彤被推了出来,和她一起的,还有被护士抱在怀里的婴儿。
在外守候的陆家人连忙围上去,见苏彤虽然脸色惨白一脸疲惫,其他都还好,都不悦松了口气。
护士笑眯眯将孩子递给陆母,对她说:“恭喜你们,孩子六斤三两。”
“这么重?”陆一诚下意识拧眉,刚才听护士说大胖小子只是模糊概念,现在听到具体多少斤,真觉得六斤三两好重,敏儿出生的时候才五斤六两。
护士笑容再次僵在脸上,心里嘀咕,还
真是第一次看到嫌弃孩子重的父亲。
嫌弃完儿子,陆一诚一脸心疼握住妻子的手,叨叨念念说她辛苦了。
苏彤刚生完孩子,刚经历了一番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的痛苦,人处于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极度疲惫中。
面对丈夫的念叨,她嘴张了张,却因为太疲惫没能顺利将话说出来。
陆一诚以为她想和自己说什么,连忙弯下腰,将耳朵贴近她的脸。
这次听清楚了。
“你闭嘴……”
三个字,清楚传入耳。
“敢嫌孩子胖,你等着。”
第二句话说得更清楚了,不仅陆一诚听到,陆政和陆母,一起在场的医生护士都听到了,都不由轻笑出声。
被推回产房,身体已经极度疲惫的苏彤彻底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孩子有丈夫,有婆婆,有护士,她很放心。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中间有因为肚子饿,半睡半醒间喝了一次粥。
睡了一觉的苏彤,精神好了许多,但刚经历过生产,再怎么精神身体都还是虚的。
她精准将住院的自己定位为‘柔弱不能自理’,所以醒来后,抬手碰了碰坐在床边打盹的丈夫。
陆一诚立刻醒了,忙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彤喉咙有点干,示意陆一诚扶她坐起来喝水。
只是一个简单坐起的动作,就疼得苏彤嘶牙裂齿。喝水也并不好受,根本不敢像之前一样,大口大口咕噜咕噜喝,只能小口小口添,让温开水一点点顺着嘴巴滑入喉咙。
好在后腰垫了从自家带来的酥软的被褥,人轻轻靠在上面,多少减缓了身体的疼痛。
找好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苏彤最后才指了指放在婴儿床上的孩子,示意丈夫把孩子抱过来给自己好好瞧瞧。
出生后医生也抱给她看了一眼,但那会太累,加上产房血腥味太重,也只是瞥了一眼。
这会休息好了,她必须要好好端详端详自己这么艰难生下来的儿子。
陆一诚小心翼翼抱过起孩子,又小心翼翼捧到妻子面前,方便她看。
但苏彤的意思是要自己抱啊,伸手出去,陆一诚却不放心。
“六斤三两呢,你刚生完孩子。”
虽然孩子看上去依旧小小的,但六斤的猪肉他是见过的,那么一大坨,他担心将妻子压坏了。
“没事,不至于抱个孩子都不行。”苏彤看到儿子那张脸就欢喜的很。
昨晚匆匆一瞥,依稀只记得孩子挺白净的,并不像当初表姐的孩子那样皱巴巴的。这会仔细一看,何止是挺白净,简直不要太漂亮了。
特别是那双眼睛,跟黑溜溜的葡萄一样,又大又明亮,灵动又可爱。
陆一诚的基因可以啊,没有拉低水平,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都好看。
苏彤抱起孩子没多久,医生刚好来查房,以为她要喂奶,便顺便交代了
些母乳喂养要注意的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