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好凶啊,”
白梦星不无感慨地端起咖啡杯:“感觉路过的我,都得被溅一身血。”
午后时分,宽敞的道路上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地经过临街的咖啡店,贴有装饰画的玻璃橱窗下,隐约显出两道身影。
都脱了外衣,一个明显活泼点,穿着灰绒卫衣和水洗蓝牛仔裤,大眼睛眨得频繁,嘴角上的一点水渍顾不得擦,还在雀跃地讲着话。
另一个的表情很冷,回应的次数也少,只是不时点点头,就把咖啡杯放下。
若是隔着玻璃这样看他,定会心里嘀咕,觉得这人好像一块冰。
皮肤很白,戴着细框眼镜,形状漂亮的眼尾上扬,眸子里没什么波澜,嘴巴也是抿着的,再加上黑色的高领毛衣和修长的手指,整个人往那儿一坐,就是个不苟言笑的禁欲范儿。
嘀咕完了,便会更加好奇,这样清冷谪仙般的的人,从他嘴里发出的嗓音,会是什么样的声线,又会是什么样的内容——
顾裕生淡淡地开口。
“可怕,居然变成了午夜凶零。”
白梦星噎了下,想委婉地提示一下对方,不要有体位歧视。
虽然他不知道顾医生这两口子是什么搭配,也不会对朋友的隐私妄加猜测,但是这话说的,实在是……
反正他没憋住,笑出了声。
“怎么?”
顾裕生平静地望着他:“小傅总的不幸遭遇,我的确深感遗憾……”
“没有,”白梦星抽出纸巾,擦了下嘴巴,“据我所知,他上高中的时候因为和朋友同时看中了一个学弟,闹翻脸后,给人带到小巷子里,直接往下面踩。”
像是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他皱了下眉头,又很快松开,继续道。
“他还当做炫耀讲给我听,说什么鸡飞蛋打……后来他家里花了点钱,又立马给他转学,这件事就糊弄过去了。”
命运的回旋镖,终于在数年后扎到了自己身上。
萎萎的,很安心。
白梦星叹息了一声,自嘲地摇着头。
“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真是瞎了眼。”
把鱼目当做珍珠。
“现在两家算是打起来了,我算清净了,等毕设做完,出门旅游散散心。”
傅明寒出了事,傅明灼被警方带走,远在国外的亲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回来后为时已晚,就把全部的怒火发泄在凌家身上,而凌霄一口咬定,傅明寒是自愿过来配型的,至于后来情绪激动引起的意外,他们也没有想到,还多亏凌霄拨打急救电话,才保住了一条命。
车轱辘的全是废话文学。
很有种关于傅明寒的受伤是怎么一回事呢,小编也很好奇,大家可能会问为什么,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今天小编就和大家一起惊讶的感觉。
反正目前为止,两家打得很凶。
互相厮咬,把之前做的一些见不得光
的事,全部抖搂了出来。
甚至白梦星都被叫去问话了,才探得些里面的情报。
对此,他和顾裕生的观点达成了一致。
撕得好,再撕得更响一些!
“他得住院一段时间,”白梦星拿起小勺子,挖着吃一份提拉米苏,“也没再联系过我,估计受的打击太大了吧。”
想想也是唏嘘,于是得空下来,两人就约着见面,聊天饮茶。
顾裕生面前,放的是切角的柠檬巴巴露亚。
奶香味儿在嘴里弥漫开,带着淡淡的清甜,是自己喜欢的味道。
陆厝也一定喜欢。
无论是他做的,还是他带着去的饭店,陆厝从不挑食,都笑着说很好吃。
“我看现在的情形,这两家人估计全都得进去。”
“那不正好。”
“说起来顾医生,过年的时候,你还留在这里吗?”
顾裕生喝了口咖啡:“不一定……你呢?”
“我要回老家,爷爷昨天还给我打了电话,说是被子都晒过了,给我铺好了,就等人回去啦!”
“真好。”
顾裕生被感染得也笑了起来。
眼前的少年神采飞扬,兴致勃勃地为他讲老家的习俗,说老家贴对联的时候不能用胶带,爷爷会拿小刷子蘸上米汤,在门上相应的位置刷好后,给他抱起来,去贴那大红的关云长。
还有尉迟恭和秦叔宝。
小时候觉得害怕,现在看到那横刀立马的门神,只觉得燕颔虎须威风凛凛,会保佑每一个远离家乡的小孩。
白梦星高兴的时候,会讲很多话。
眼睛里是亮晶晶的星。
和文中描述的形象,已经大不一样。
【手术后,白梦星的身体就不如从前了,时常就会生病,这个生日于他而言,仿若噩梦一般,可若是做梦的话,偶然也能尝得那么一丝甜,那就是傅明寒可能有所愧疚,找他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他完全吃不消,可又不忍心拒绝对方的要求,没有快感,有的全是冷汗和疼痛,他不再能背起画板,也因为要养身体而无法住学校,甚至连过年期间,都不敢回家看长辈一趟,怕被看出端倪,发现他腹部的伤疤。】
【吝啬的爱仿若稀薄的空气,偶尔的温柔变成不干净的水,一株逐渐枯萎的植物,靠这些是活不下去的。】
顾裕生猜测,大概就是在这段时间,原书中的白梦星清醒过来,要离开傅明寒。
才开始了文后期的“火葬场追妻”。
随着厚重的门被推开,咖啡店外装饰的黄铜小铃铛发出轻响,白梦星戴好帽子,看向一碧如洗的天。
顾裕生递给了他一个红包。
白梦星愣了下,看着上面“聪明伶俐”的烫金大字,笑了起来。
“哈哈这是什么意思,还没过年呢!”
“之前你过生日的时候,没有许愿,说是把那个愿望送给我。
()”
顾裕生微笑着:“那我现在的愿望就是……你能有新的开始,能有闪闪发光的未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星星可能会黯淡。
但总有一天,会于黑暗中再次亮起,纵使光芒微弱,也永不凋谢——
积雪消融的咖啡店前,顾裕生拥抱了白梦星。
“提前跟你和陆老师说一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白梦星接过红包,使劲儿挥手道别。
那青春活泼的背影,也于顾裕生的目送里,消失在远方。
-
回家后,换衣服,洗手,给那株垂丝茉莉掉下来的叶子扫干净。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这玩意真的太娇贵,顾裕生在养花种菜的路上,终于遭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挫折。
纯白的花朵已经快落没了,叶子也不太精神,明明暖气足够,湿度适宜,还是有些耷拉。
扫完地,又浇了水,外面天色黑了,顾裕生在厨房切姜丝,打算做个皮蛋瘦肉粥。
中午特意留了碗米饭,这会儿派上用场,加水煮开,咕嘟嘟地冒着小泡后,把材料全部倒进去,那股热乎乎的咸香就扑面而来。
姜特意切得粗了点,好挑出来,顾裕生在餐桌前坐下,拿起瓷白小勺。
明明是同样的步骤,闻起来的时候,肚子也诚实地饿了,但是放进嘴里,却觉得有些没滋没味。
对面空荡荡的。
好几天没见到陆厝了。
甚至昨天是小年夜,陆厝也没能回来。
两人只是通过电话聊天。
“晚上吃的什么,饺子吗?”
顾裕生靠在厨房门口:“没,用米酒煮了小汤圆。”
那边背景音似乎有些糟乱,陆厝笑声很轻:“真好,我等会也吃这个。”
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直到凌晨三刻,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打开一看,是碗刚煮好的汤圆。
以及小小的撒娇。
“味道一般,肯定没你亲手做的好吃。”
顾裕生平静地回了个笨蛋。
汤圆这玩意,除了馅不同以外,怎么煮,也没太大的差别吧。
什么他亲手做的就好吃。
想他就直说。
可是,到最后陆厝也没说,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
今天晚上,顾裕生又开始睡不着。
头脑里面不乱,但就是没什么睡意,哪怕白天刻意让自己忙碌起来,也依然无法靠身体的疲惫,来获得充足的安眠。
唯一庆幸的是,自从傅明寒那边出了事,可能是剧情线发生了改变,晚上不再有渣攻贱受来打搅他,让生无可恋的助攻医生,大晚上的还得上门一趟。
前两本书中的火葬场烧得差不多了,基本都进入了甜蜜期。
豆豆和晏飞,也就是“我的哑巴新郎”那对,终于彻底敞开心扉,不再嘴硬到底
() 。
而冷酷地说“别回头,回头就不像他了”的周宁,二十多岁了还听声辨人,完全忽略男性变声期的这位渣攻,也在替身梗玩脱了之后,抛下自己的所有,近乎赎罪地陪在了夏念南的身边。
没有奢望求原谅,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这样。
没有了利益诱惑,强取豪夺,当他以最本真的自我出现时,夏念南才透过他,窥得一丝童年的影子。
一墙之隔,两个男孩把掌心贴了上去。
“你等着,我长大后接你出来!”
“好呀,一言为定!”
时光荏苒,足以把稚气的脸颊变得面目模糊。
那就靠听声音吧。
夏念南闭上眼睛,听见了自己再次加快的心跳。
他伸出了手。
“这次,请你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
哗啦啦——
婆娑的树影摇晃得厉害,于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
外面起了风,不知道还不会落雪。
顾裕生披着毯子起身,去客厅关好了窗户。
他习惯了晚上稍微留个缝,好保持空气流通,但眼瞅着天气逐渐恶劣,还是早做打算为好,锁扣拨好了,帘子也完全拉下,屋里静悄悄的,这点儿声响,居然只惊醒了那株垂丝茉莉。
落下了最后一朵花。
没必要再回卧室了。
天大地大,他竟然找不到哪里,还能让自己不去思念对方。
不过想来也是无奈,顾裕生也没去过什么地方,他于小城镇长大,自幼失怙,少年时的慌张全为了碎银几两,好在他足够幸运,也足够坚定,能够读书,能够很好地照顾自己,岩石下的小草纵使弯了腰,也能侧生出枝条,只要有一线阳光,便可以拼命长大。
“顾裕生,暑假不出去旅游吗?”
“不去了,”
他背上书包,轻快地与同伴道别:“作业我都交过了,再见!”
十六岁的身体,足够在炎炎烈日下打暑期工。
也想过将来若是有时间,要是谈了恋爱,就和喜欢的人,一起去走走。
收拾碗筷的同时,飞速地用抹布擦桌子,这家饭店翻桌率很高,还好顾裕生手脚麻利,没出过什么岔子。
就是同事那边,有了点小问题。
语言不通。
举着手机的老外一脸茫然,几乎都要手舞足蹈了,旁边的老板有些小尴尬,不大好意思地挠着自己的秃顶。
彼时的翻译软件不够强大,他的老家在内陆,也很少见到这样的金发碧眼。
顾裕生把手中的东西放下,一边用腰间的围裙擦手,一边走了过去。
“CanIhelpyou?”
这个小插曲很快结束,点单结束,同事松了一口气,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我口语也不好的,”顾裕生摇头,“只能判断个大概,还好客人语速慢,比英语听力好理解多了。
()”
他的环境接触不到纯正的发音,一学期的英语报纸八十元,附赠一张光盘,就是课余期间的全部。
“真的吗??[()]?『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同事讶异地张口:“我看你说的那么流利……听起来就很厉害!”
顾裕生笑笑:“那是因为我脸皮厚。”
“小伙子有前途!”
隔壁桌的客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别看我是大老粗,我、我也会三种语言!”
吵闹声中,他拍着顾裕生的肩膀。
“老家话,普通话,还有粤语……嗝儿!”
同伴们哄笑起来:“成了,就你那三脚猫功夫,都是看港片才跟着说那么几句,什么扑街仔啦!”
客人脸红脖子粗地踩在凳子上:“来,我这会儿就给大家唱首粤语歌……”
小餐馆里,这样喝高了乱吆喝的,不在少数。
顾裕生只是安静地退回后厨,把那一大堆碗筷放入水池。
也没听懂外面唱的什么。
很神奇的是,虽然那位大老爷们嗓音不咋地,旋律倒是很清晰。
以至于多年后走在街头,听见同样的曲调,顾裕生居然还记得,并终于知道了名字。
《少女的祈祷》。
也是滑稽,多年前的县城餐馆,一位醉酒汉子踩上塑料凳,当着群黑眼珠和蓝眼珠的面,用遥远的语言,唱了首大家都没听懂的歌。
“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赐我他的吻,如怜悯罪人。”
沙发上,顾裕生枕着臂弯,露出一点侧脸。
睫毛垂着,看不清里面的神情,披着的毯子都快滑落下去。
温柔空灵的乐曲,静静地流淌在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