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懒得管教沈洱,让沈洱自由生长。
沈洱没有约束,便愈来愈娇纵至极,胆大包天,他瞒着左右护法,偷偷跑去了山下的村子。
那日,左右护法翻遍了整座山头,就连守门的魔犬的狗窝都找过了,哪里
都不见沈洱,俩人急得团团转。
谢珣却仍在大殿里看书,听到他们禀报,也不过淡淡道:“不必管他。()”
沈洱此时已经继承了他全部邪力,就算放出去也不会有人能伤得了他。
入夜,风雨交加。
沈洱从山下回来了,整个人像是从泥巴里刚捞出来似的,湿淋淋、脏兮兮,脸上似乎还有一些石头的划痕,像是被人打过。
小崽一进大殿,左右护法便急急忙忙地冲上去,一个给他擦脸,一个给他拧衣服,活像两个老妈子似的,心疼得要命。
唯独谢珣端坐在大殿上,连个眼神也未曾分给沈洱。
他已经习惯了左右护法这副德行,总归需要演戏,便由着他们去了。
“尊上,你这是怎么了?⒖()⒖[()]『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左护法唐小书老泪纵横地给他拧干头发上的雨水,“小的不是说了别下山去么?”
沈洱没说话,他闷闷地,抬起头,看向远处大殿上高坐的谢珣。
军师一言不发,好像他是一阵风,一滴雨,一个随便的桌椅板凳似的,军师居然连看他都不看。
沈洱莫名委屈,他擦了擦眼睛,告诉唐小书:“山下的小孩说本座是怪物。”
他本来兴高采烈偷偷跑到山下去,想跟那些小孩交朋友,可他刚朝他们走过去,那群小孩便作鸟兽四散。
“你是谁?”
“本座是山上的大邪!”小沈洱骄傲地挺起胸脯说。
小孩们却大呼小叫起来,还从地上捡起石子丢他,“我奶奶说大邪是怪物,你也是怪物!”
小沈洱吃惊害怕地四处躲藏,却被孩子们一路追着打。
“大邪来村子里啦,大邪来村子里啦!”
“你们追他,我回去叫我哥哥拿棍子来!”
不一会儿,他们便把小崽团团围住,沈洱虽然有无穷的邪力,可他什么也不会,甚至不知道要怎么施法术。
那小孩的哥哥来了,提着一拳粗的棍棒,上下打量着瑟瑟发抖的沈洱,半晌,低笑了声,“他不是大邪,就是个普通孩子而已,你们打人家做什么?”
“可是哥哥,他自己说的!”
“我看你是皮痒了,还在这胡说。”
那小孩的哥哥把他们都赶走了,然后他留下来,蹲在地上,给小沈洱道歉:“不好意思,他们不懂事,你爹爹娘亲呢?”
小沈洱其实没感觉那些小孩打得多疼,他只是有些生气。
听到对方的话,沈洱茫然地摇了摇头,困惑不解。
他不知道什么是爹爹,什么是娘亲。
“那你别的亲人呢,就像哥哥姐姐什么的。”
小沈洱又摇了摇头,他更没有哥哥姐姐。
半晌,像是不服输似的,小沈洱攥起小拳头,认认真真说道:“但是本座有军师,本座还有左右护法,还有……”
他没说完,哥哥便噗嗤一声笑了,显然没把他的话当真,“好好好,有个照顾你的人就好,快回
() 家去吧,你家里人肯定着急了。()”
说罢,哥哥起身,扯起旁边那小孩的领子,说道:“娘早喊了吃饭,你还在外面玩,玩就罢了,还欺负别人家孩子,看我回去不收拾你!?()_[()]?『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他把那小孩抱起来,又回头望向沈洱:“对了,替我跟你家人说,明日我带这小子还来这里,给你们一家赔礼道歉。”
顿了顿,他担心沈洱会忘记,又补一句,“一定来啊。”
小沈洱就这么望着他抱着弟弟,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黄昏下,他们的背影拖了好长好长,那是沈洱一辈子忘不掉的画面。
家人,他从来没有家人。
军师和左右护法,是他的家人吗?
他就这么一路迷茫地走回山上,半道下了好大的雨,把他的心也淋得湿湿的。
听说沈洱被人欺负,左右护法甚至暴怒到想屠村,沈洱却拦住他们,问出了一个问题:“左护法,我们是家人吗,本座是不是你和右护法生出来的?”
唐小书的表情一瞬呆滞,他没想到沈洱会问这种问题,说出这种话。
更重要的是,他跟萧青有个屁关系??
此话一出,不止是唐小书愣住,大殿里其他人也都同时朝沈洱看了过来,除了还在“认真”看书的谢珣。
“尊上怎么可能是小的的家人呢,小的哪有那个福气!”唐小书用力摇了摇头,生怕沈洱会误会自己。
可沈洱听到这个答案却并没高兴起来。
他眼神充满期待地看向身旁的右护法萧青,“那右护法,我们是家人吗,本座是你生的?”
萧青嘴角微抽,干咳了声,说道:“不是不是,小的是男身,哪生得了孩子。”
闻言,沈洱抿了抿唇,小脸上一副希望破灭的样子,眼底红透,委屈得能掐出水来。
半晌,不知想到什么,他又抬头看向了坐在高处两耳不闻天下事的青年。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犹豫一阵又轻轻闭上,过了会,小崽还是忍不住开口,脆生生的道:“军师,你是本座的哥哥么?”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顿时静得落针可闻,陷入了诡异而可怕的死寂当中,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左右护法把头扎得极低,身子却仍然是站在沈洱前面,像是生怕谢珣下一秒会甩过来一把刀把沈洱劈成两半。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谢珣没有,他静静放下书,漠然而平静地开口:“属下跟尊上除了你尊我卑外,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态度比任何人都要明确,也比任何人要冷血。
沈洱彻底失落下来,头顶的雨水滴滴答答地沿着凌乱发丝淌落,许久,他抹了把脸,把雨水和其他什么温热的东西一同抹去。
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很失望,很难过,可有谢珣在这,没有人敢当着谢珣的面出言安慰。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洱抹眼泪,晶莹的泪珠一串串淌下来,越掉越多,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 他的情绪也越来越难以抑制,忍了好久,沈洱还是没忍住放声大哭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委屈,不知道为什么难受。
看到别人有哥哥撑腰的时候,心里好难受,听到他们说明日带家人过去赔礼道歉的时候,心里也好难受。
他没有家人。
原来只有他没有家人。
沈洱越哭越厉害,抽噎到几乎呼吸急促,眼泪不要命得流。
再这么哭下去哪行,这不得把嗓子哭坏了?
唐小书最先看不下去,忍不住壮着胆子唤了谢珣:“军师……”
谢珣终于大发慈悲地瞥过来一眼,唇角似是逸出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啧,随后语气诱哄似的,
他开了尊口,
“尊上,来。”
沈洱一下子就止住了眼泪,就像小时候,谢珣一要抱他,他就不哭了。
“你说你是本座的哥哥,本座就过去。”小崽颇为硬气地说。
全场又寂静了,似乎还夹杂着谁在默哀的轻轻抽气声。
谢珣沉默片刻,露出没什么感情的温柔微笑,低声说:“只要尊上想,属下就是你的哥哥。”
他承认了!
沈洱眨了眨眼,泪珠还挂在浓密睫毛上,“你说真的?”
谢珣眯了眯眼,笑着道,“真的。”
他要培养沈洱一切负面的性格,娇纵也是办法之一,“尊上想做任何事都可以,这天下一切都是尊上的,我自然也是。”
话音刚落,一个奶团子毫不犹豫、迫不及待地飞奔向了他,一瞬间便扑进了谢珣怀里。
在谢珣没反应过来时,小手已经环住了他的脖颈,湿热温润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带着小崽身上的独特甜味儿,他听到耳边传来怯怯的、染着些欣喜雀跃的声音。
“哥哥。”
小崽嘿嘿地傻笑,眼睛亮晶晶,
他小声嘟哝着说,
“太好了,我也有哥哥啦。”
谢珣感受着他毫无保留的热情拥抱,力道微小,却已是沈洱全部的力气。
他神色怔忪,本欲推开他的手顿在原地。
冰封雪凝的心脏,骤然有了跳动的声音。
半晌,他把沈洱从身上摘下来,捧起书,若无其事地低声道,“明日去把青妣找来。”
左右护法皆是一愣,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谢珣面无表情,淡淡道,“哪有大邪连山下孩童都打不过的道理,让青妣来给尊上把身子看好了。”
抱人都没力气,废物一个。
唉,真是一天都不想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