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加缪提及,闻霄可能永远都意识不到。

能够轻易感受到他人网球情绪的自己，居然从未想过感受自己的网球情绪。

他打网球是什么样的呢？

畅快，欣喜,必须要赢的信念感以及背负着许多人期望的责任。

为了系统所说的拯救未来世界而打网球。

为了不让父母家人失望,更为了能带领中国网球队站到世界顶峰。

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能否办到。

只是每次怀疑过后,他又会很快肯定下来——他一定能办到。

就像一块注定要被锻造成利刃的生铁。

因为知道终点是什么，所以根本不惧怕在此之前的千万次锤炼。

五岁的他就是一块生铁,按照系统规划好的任务安排,有条不紊的蜕变着。

和别人相比,他每天都能看到自己的进步,它们具现化成一个个的数值，不仅在无声的鼓励着他，还在提醒他究竟有哪里不足。

哪怕随着长大,数值的提升越来越缓慢,也不会给他造成任何的困扰。

因为与之同时，他的年龄心性也在不断成长,他知道只要坚持下去，数值肯定会有提升的一天。

他想起昨晚从噩梦惊醒以后，为什么看到数据会下意识的安心。

别人打网球时的自信与安全感都来源于相信自己。

他却大半来自于系统，来自于五维数据给予的底气。

一个残酷的事实，他早已养成依赖系统的习惯。

他突然意识到，一旦未来达成最终的任务,系统离开，那他该怎么办。

瞬间从世界第一变成连球拍都无法拿起的懦夫吗？

——“闻霄，你打网球会感觉快乐吗？”

握紧球拍，闻霄突然想起去年离开东京时，马古户前辈慈祥询问的问题。

当时匆匆忙忙,他不假思索就回答道：“我很快乐！”

现在，不知为何，在这片意识的黑暗中，马古户前辈问那话时的神态无比清晰的浮现出来。

那眼神中带着年长者的慈爱与包容，却又仿佛能看穿一切表象，直击内里。

就像注视着一个误入歧途的小辈，只点到为止的提点几句，期待他能靠自己的力量醒悟过来。

打网球的快乐到底来自哪里？

是看到五维进步的快乐，还是收集队友的快乐，亦或者打败别人、被别人仰望追随的快乐。

也可能都存在吧。

但更重要的，是只要想到网球，就会发自本能的开心愉悦。

比分6：5，加缪领先。

中法实力顶尖的两个少年，将这场网球比赛的时间拖长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上午两人比赛场地的观众席几乎坐满，中午时候就已经稀稀拉拉只剩几十个人。

这几十人中，还有一大部分是让朋友帮忙带饭的。

加缪呼吸微促，卷曲长发早已被汗水浸湿。

不愧是能在许多世界比赛中得到冠军的家伙，就算还被他的【爱】影响着，也能靠过硬的身体素质和网球技术，几乎与他打平。

单数局，休息90秒。

走下场，闻霄没有喝水，只道谢后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毛巾，将汗水全部擦去。

擦完他重新折叠好毛巾，两手捧着盖在脸上，闭眼听着系统的播报声。

【是否确定要关闭系统辅助功能？确定后将无法查看五维数据、任务进度，无法使用神秘队友坐标、学习空间等功能。】

“是——等等，希望你能帮我向老师们说声对不起，尤其是围棋老师和轻功老师，他们的课程告一段落，但之后的教学…我肯定是学不了了。”

“但我会在现实里继续努力的，真的，等未来我完成了最终的目标，我也会向他们展示自己在他们教授的科目上的进步！”

【已关闭，在您完成最终目标前，将无法再使用系统。】

【祝您生活愉快，未来再见。】

“…系…统？”

闻霄试探着询问一句，以往都会应声的系统这次没有任何回应。

脑海中没有一刻像此刻这么寂静，他甚至有种因为脑海太过空旷，自己的心声出现了回音的错觉。

既然能关闭的话，是否说明……系统也在等他自己意识到这点呢？

自嘲笑了下，闻霄又用力揉搓几下脸颊，拿下毛巾后的眼神变得比以往更加坚定。

从此以后，就真的只能靠自己的自觉了。

这没什么可怕的，其他人不也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嘛。

握住斜靠在长椅上的网球拍。

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期待从球拍上传递过来，像是一道小小的电流，刺激着他所有的感官。

就像电视剧里，一把名剑在感受到同样的名剑时，会兴奋到颤抖，出鞘提醒主人遇到了值得一战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