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昱听到动静也慌忙睁开眼睛,挪动着疲老的身躯往前爬,声音嘶哑,“殿下,一切罪责由我而起,我儿无辜,求求您将远儿放走!”
父子俩忙着求饶,竟是连站在旁边的纪云蘅都没看见。
许君赫眉尾轻挑,对纪云蘅笑道:“昔日你在纪家挨了一顿鞭子,我说了会给你讨回来,你看。”
话语中带着得意,下巴轻抬,似等着纪云蘅道谢。
纪云蘅后知后觉,除却纪宅的王惠和纪盈盈之外,在牢中的纪昱和纪远也挨了鞭子。
一切都是因为当初她在纪家受的那一次家法。
如此信守承诺,纪云蘅自然也不会叫人失望,“多谢良学。”
此时这父子二人才看见纪云蘅。
她身着锦绣衣裙,青丝散在肩头,金簪映着烛火。
与许君赫并肩而立,皆是玉容仙姿,恍若天造地设。
昔日在纪家最受欺负的人,如今却站在皇太孙的身边,不仅处境颠倒,甚至还得到了纪家曾梦寐以求的皇恩,亲近地唤他表字。
纪昱大为惊愕,瞪着眼睛看着纪云蘅,久久说不出来一句话。
而纪远反应则更为激烈,“纪
云蘅!怎么会是你?!”
殷琅站在门外等候许君赫出来。
他不是什么老实呆板的性子,闲着无事,便想跟旁边的两个衙役搭话闲聊。
谁知刚说上两句,忽而来了一个侍卫,对殷琅行了一礼,低声道:“殷公公,我家大人有请。”
殷琅往边上看了一眼,见这两个衙役半点反应都没有,心下明了,回道:“劳烦前头带路。”
侍卫带着殷琅行出走廊,拐角进了一间房中。
这房间是平时衙役用于交差休息的地方,此时屋中却没有衙役,只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
殷琅上前行礼,“迟大人,不知找奴才是为何事?”
迟羡转身,只一个眼神,衙役便将门给关上。
“殷公公。”迟羡淡漠的眼睛看向殷琅,缓声道:“左相有话,要我带给你。”
隔了一道门,殷琅被叫走之事,许君赫并不知。
他只被纪远的尖声叫喊震得耳朵疼,满脸烦躁地凶道:“别吵!今日你们出不出得去,全凭她点头,若是吵闹,你们就在这里关到死。”
纪远想被生生掐住了脖子的鸡,再没发出半点声音,将乞求的目光转向纪云蘅。
牢中的日子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现在就算是让纪远跪下来给纪云蘅磕头他都愿意。
“有罪就定罪,无罪则放人。”纪云蘅问许君赫,“我又不会断案,为何要我来点头?”
许君赫道:“这是你父亲和弟弟,你想让他们出去吗?”
纪云蘅平静地摇了摇头,语气认真道:“我没有父亲。”
纪昱听得这一句话,浑浊的眼落下两行泪来。
终究种恶因得恶果,往前十多年,他不愿承认纪云蘅是自己的女儿。
到了如今,纪云蘅也能说出“我没有父亲”这样的话。
皆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纪昱道:“是,你不是我女儿,你不过是你娘跟别人生的杂种罢了。”
“我娘没有。”纪云蘅反驳。
“当年是你娘亲口承认,不曾辩驳一句!”纪昱竭尽全力喊出这句话,声音嘶哑得如枯木摧折,耗尽生机。
他痛恨着,泪水奔涌,宣泄着心中积压多年的怨气,“裴韵明,我恨她!为了娶她,我爹被人害死,纪家被打压多年,她却转头与男人勾搭在一处!她甚至为了保护心爱之人,宁愿死在小院之中,都不肯供出那狗男人是谁!”
“她的真心,从未给过我,哪怕一分一毫。”
纪昱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咬着牙恨声道:“我便是死在这牢里,也不需你来救我!”
纪云蘅看着这个已经走向衰老的男人,他最后的一点硬骨头,仍是用来与她娘置气。
人死了,他的恨还一直在持续。
纪云蘅却不为所动,这些前尘过往,她在幼年时还很好奇,总是想知道。
但随着母亲的过世,她早已没了追寻这些的心思,不管是纪昱的恨,还是母亲的怨。
“行了,别哭了。”
许君赫听够了他的哭声,不耐烦地打断道:“我逗你们呢,今日来就是为了放你们出去,带纪云蘅来此,不过是告诉你们,裴家人就算死完了,也依旧有人照看纪云蘅。日后你们回了纪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敢像从前那般待她,我就砸了你们纪家的大门,一个个的都让你们改姓裴。”
“记住了,出去之后逢人就夸纪云蘅的孝心,没有她,你们就死在牢中了。”许君赫道:“都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