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除去这些原则问题了,还有什么需要无条件赦免的啊?”
“嗯。就是不想和你吵架。”
“……”
“不想你那么冷静地告诉我,我排在谁的后面。栗清圆,我活三十年,还真的没吃过女人的败仗,你明白么。那晚我气得把一个四寸的蛋糕全塞嘴里去了,甜到他妈想死,我这辈子加起来都没吃这么多甜。”
“不是吃甜食会心情好的吗?”
“谁说的。这都是资本家想出来割韭菜的无稽之谈。我心情不好的
() 时候,吃龙肉都没用!”()
“你自己也是资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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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打岔。我问你话呢?”
“什么啊?”
“和好卡。”
“一定要这么幼稚吗?”
冯镜衡静默地看着她。
栗清圆再吃一口蛋糕,临时救场的积极性,把蛋糕盒子上的一块白色纸板撕了下来,去边柜上找笔。
洋洋洒洒地写起来,吃蛋糕的叉子还咬在嘴里。
栗清圆的字比她的人还不合群。孤僻得叫冯镜衡认不出来。
上来就把他们约定好的原则几项写得清清楚楚:
不得杀人放火/不得经济职务侵占/不得感情出轨/不得对栗老师大呼小叫
除去以上情况,栗清圆女士愿意无条件与冯镜衡先生跳过吵架、冷战流程。和好如初壹次。
冯镜衡指着某个字,故意问她,“这什么字啊?”
“大写的壹。”
“乖乖。你倒是还挺严谨的。为什么约定条件里只有你爸没你妈啊?”
“你会对我妈大呼小叫吗?”
“那倒也是。”
冯镜衡看着很满意这就地取材的和好卡,只催着栗清圆签字画押。
有人嫌他烦,“这不就是我的笔迹吗?还签什么字啊。”
“少废话。契约精神得严格且全面。”
栗清圆老大不情愿,“我还不如给你买个什么呢?”
“什么都不用给我买。等到你不去区分你的钱还是我的钱的时候,再给我买。”
栗清圆听后愣了愣,终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也伸手替他把鼻梁上的奶油擦掉了。因为这样的洋相不适合他,有人天生的上位者,尽管他臭德性,可那是他彻彻底底的自我。
为了惩罚他的迟到,栗清圆吃完后,甩手掌柜地看着冯镜衡收拾桌子。
说真的,看得心惊胆战。这个人和锅碗瓢盆有仇似的,每一件都拿起放下的哐里哐啷的,栗清圆不禁啧舌,“你轻点呀!”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不行还是我来吧。”栗清圆说着便要把七七放到地上。
冯镜衡继续怪罪她,“知道为什么很多家庭主妇都那么累了吗?因为她们不愿意给自己‘放权’,好像这锅碗瓢盆脱了她们的手,就不能转了似的。”
栗清圆同他辩驳,“这是女人的错吗,你们男人但凡勤劳点对这个家庭有起码的代入感点,谁愿意去和锅碗瓢盆打交道啊。”
冯镜衡一点不和她生气,还反过来嗳一声,“就是这么个理啊。就是叫你别过分代入啊,这些锅碗瓢盆写你名字啦,洗不干净或者蹦蹬仓,你要破产啦?”
栗清圆被他的歪理气得一时想笑。不过想想也有道理,洗不干净可以再洗,蹦蹬仓了也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损失。
刚才在房间里,冯镜衡便看到了她把床上的四件套换掉了,换成她带来的。
眼下,厨房冰
() 箱里也有一堆她的补给。
栗小姐甚至不厌其烦地还带了家庭的土特产。冯镜衡拎出一个保鲜袋来,里头几个小脑袋模样的东西,恕他无知,他当真没见过。
栗清圆在边上狠狠鄙视他,“你再说你没见过。我不相信你没吃过榨菜。”
榨菜原本的样子。这是隔壁嬢嬢送给栗家的土特产,自己家里腌的榨菜头。
早上配粥吃,很好吃的。
冯镜衡对这些街坊风味并没有多大异议,而是笑话栗清圆,“你是来度假的,还是来出嫁的?”
栗清圆脸上一时自作多情的难堪,嘴硬道:“我带着自己吃的,关你什么事!”
冯镜衡一副却之不恭地收下嘴脸,“嗯,明天早上尝尝。怎么不关我事,我都答应你邻居请他们喝喜酒的。女婿也是半个子,建设我有份,自然,福利也有我的份啊。”
“神经病。”
外面捎起了老大的风。栗清圆连忙去关北面的玻璃门。
有点遗憾,她还想等着冯镜衡过来,趁着天凉了下来,出去走走的。
栗清圆这种怕热怕太阳的人,永远衷爱城市的夜晚,郊区的晚上空气质量更好些。
她跟冯镜衡说,他没过来的时候,她看了下地图导航,这里附近还有个乡镇,说是乡镇,然而却是个不锈钢的龙头企业汇聚地。
有生产的地方,一定有人家。
她还想去逛逛的。可惜太晚了。
冯镜衡便说,明晚去。
他洗完锅碗那些,再出来抹桌子。有条不紊地,颇有点走马上任的人夫既视感。
栗清圆盘腿坐在沙发上,回头问他,“你这两天确定都不用回去吗?”
“我有嘴,有脑子,有通讯设备。弹性办公,怕什么。”
有人不禁艳羡,“真好,给自己打工的人就是任性。”
冯镜衡听着,来同她玩笑,叫她以后也不必兼顾两头了,就认认真真同罗汉松那头联络稳固好了,做个自由译者。也叫她放心,他会襄助罗汉松,叫她和她师兄做比较稳固的联盟者。
栗清圆听着,不以为意,“我以为你要叫我别上班呢。”
“那不行。我喜欢的栗清圆,她读了那么多的书,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就是有名有姓有本事的。嫁给我,变成个只能守在家里的女人,某某太太,那才是真正的鱼眼睛了。”冯镜衡再道,“经验也告诉我,任何人都不能闲着,一来会生病,二来会生变。”
栗清圆一秒听出玄机来,“你说你哥嫂?”
冯镜衡不置可否。放下手里的东西,抽湿巾擦手,走过来,站在沙发后头,看她在看的电视,“朱青读书不差的。生下家家,就一直待在家里。”
越高床软枕,越疑心生暗鬼。
冯镜衡擦拭过的手,来摸栗清圆的头顶,他冷静的声音,寂寂传来,“那样还不如你父母这样呢。”
天太晚了,外面也风声紧得很。实在不便出门,冯镜衡为了陪
栗清圆看电视,心血来潮,要给她调酒喝。
栗清圆笑着问他,“你会吗?”
“把吗去掉。我喝酒的时候,你还缠着你小舅哭鼻子要跟人家孔颖和好呢。”
栗清圆骂他不学好。
冯镜衡痛快点头,问她要喝什么?
听到栗清圆说,玛格丽特。
他就知道她连酒吧都鲜少去。就知道个玛格丽特。
然而还是很认真地去准备了,这里的HomeBar,基酒应有尽有。甚至冻杯与冰块都是现成的。
冯镜衡三下五除二的给栗清圆调好一杯玛格丽特,迁就她的口味,甚至杯口的滚盐也只滚了一半。
龙舌兰与君度橙酒被青柠的酸与香激发着,啜一口,配合着一点盐边,口腔辐射到脑海的瞬间记忆是无穷无边的。
栗清圆甚至觉得他调得跟外面卖的也没多大区别。
冯镜衡给自己调了个shot,经他改刀过的冰块甚至还带着一层霜,最佳口感的时候,投进shot杯里,无任何利口酒、糖浆,纯饮加冰的龙舌兰。
这是他一向饮酒的习惯。
一齐回到沙发上小酌看电视的时候,栗清圆拿他的火机点蚊香,因为她开窗许久的缘故。
屋子里当真有蚊子飞来飞去。
冯镜衡再一次笑话她,怎么想得起来这些犄角旮旯的东西的。
栗清圆穿着自己的睡衣,一只手里点火,一只手里举着盘最朴素的蚊香,明明最寻常的场景,被她散发、赤脚,不声不响认真对待着,生生折腾出点天荒地老的意味。
火点着了,她甚至对着那燃着的猩红再吹了吹,最后架在蚊香盘上。
栗清圆的解释是,她爱这种蚊香的味道,无来由地,好像直接代表着夏天。
冯镜衡提醒她,“放高点。待会七七被烫到了。”
还真是。
最后没办法,两个人把蚊香端回了房里。
栗清圆也改成了用她的平板继续看剧,明明是个再老不过甚至风靡一时的电视剧,冯镜衡说他没看过。
等栗清圆洗漱完回来,听到短暂观剧人的刻薄点评:
既然这个妃子有这么起死回生的药,那她爹为什么不上供这个药作为休战讲和的条件呢,
要上供她。
而且事实也证明了,皇帝压根不缺她这一个。瞎折腾。
栗清圆烦死商人理中客了,说那就没这个故事了呀!
她只喝了一杯酒,闹得脸上红扑扑的。再嫌弃人的样子,冯镜衡只觉好笑,他坐在被子上,栗清圆掀不动,就要他起开。
外面风声四面八方般地来,试图瓦解这座风雨花园般地摧枯拉朽。
然而,屋子里的主人,岿然不动。
他依旧坐在软被上,任由身边人拉不动。
身上沾着薄薄的一层酒气,也逐渐习惯着她口里代表着夏天的古早蚊香。
房里只开着两端的床
头灯,这对称的两束微弱光芒,像极了对称的两个人。
冯镜衡难得的沉默,是认认真真甚至带着些遐思缥缈的样子。
这样的对阵里,栗清圆本不该败北的。她纯粹鄙夷某人的一些伎俩,比如这样撒娇卖乖地不作声。
他再不让她掀动被子。
于是,先破功的人拿枕头扔了他。
“你起来呀,像只狗一样,盯着人,干嘛。我脸上有字还是有钱?”
冯氏的狡诈说来就来,“嗯,你不盯我怎么知道我盯你呢。”
“少来。我累了,要睡觉。”
有人即刻乖张地笑了笑。
栗清圆便是在这无法无天的笑里来推倒他的,她原本只是想推搡他一下,没想到人高马大的人一下就被放倒了。
还反过来怪她,“吃什么了,力气这么大,怎么这么壮实的啊。”
栗清圆更气了,拣起那个枕头,赤脚爬上床,便要来“捂死”这个人。
躺着的人,如同在浴缸那会儿一样,他甘愿死在她手里,为她奄奄完最后一息。
于是,任由栗清圆把羽绒枕头捂在他脸上。
栗清圆也不知道胡闹了有没有一分钟,总之,谁捂她三十秒,她都受不了的。
她看枕头下的人当真全无挣扎,终究还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栗清圆才揭开枕头,只看到里头的人慢怠的笑吟吟,“再坚持十秒,我就要投降了,宝贝。”他说着话,手来揽她的腰。
感受到她撤退的痕迹,冯镜衡翻身压制住人。
不等她说什么,上位的人先抢白了,“别怕。我只想这样抱抱你。”
“冯镜衡,明天早上不要叫我起床,我也不是来度假的,我是来过周末的。周末不能没有自然醒。”
“嗯。哪怕你一天都不想下床,我也陪你。”
栗清圆气得一噎,他俩说的不是一回事。
正式躺下了,栗清圆才是真正失去“人身自由”的开始。
她无论是平躺着还是侧躺着,身边的人一定要当她人型抱枕。
尤其是侧躺着,栗清圆只觉得两个人像两只勺子一样并列着。
他再那样抓着她,她只能控诉,“你这样我怎么睡啊?”
有人无辜得很,“你睡啊,我没拦着你啊。”
他是没拦着,他……总之,栗清圆没法说。“我气都不顺了。”
有人在后面笑出声,撑手来看她,看她两只眼睛睁得滴溜溜的,哪里有半分睡意。
他再那样挨着她,栗清圆就得是个傻子,才能装糊涂。
冯镜衡客观澄清自己,“你睡你的,他与你无关。”
他这样说,栗清圆倒不开心了,“那和谁有关啊?”
兔子再一次走进了狐狸的陷阱里,浑然不知。
冯镜衡身上的香气很好闻,明明是栗清圆用惯的洗发水与沐浴露,偏偏呈现在别人身上,她才真正闻到了更客观的姜气和玫瑰香。
还有牙膏的香气,薄荷混合着龙舌兰的霸道余劲。
这一股脑的香气,来含糊地试探了两回,她都是模棱两可的,起码没有严阵地拒绝。
第三回,他才动了真格。
用行动告诉她,跟不跟她有关。
栗清圆晕晕乎乎又想起妈妈的那句,热恋的人都没脑子的。
偏偏这样不管不顾的冯镜衡,她又拒绝不了。
或者,他只是言行合一的比较坦荡罢了。
栗清圆相较,就有点口是心非的嫌疑了。
才一点点,她已经有了反应。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风悄然地催化出了雨,一阵又一阵地,有规律有步伐地敲打在光洁透明的钢化玻璃上。
栗清圆嗷呜了一声,因为这里真的名副其实地成为了风雨花园。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若干年前的小女生,一夕间长大了。
从前懵懂天真,
现在骄矜妩媚。
她更清清楚楚知道与她缱绻颠倒的人是谁。
“冯镜衡,下雨了。”
“嗯,别管,天亮了它们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