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就在大家把驯鹿身上的物品卸下来,男人们准备搭建希楞柱,女人们划拉了干枯的树枝,把火笼起来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列娜不在营地。我呼喊她的名字,可是不见回音。父亲一听说列娜不见了,就去找她骑乘的那头灰色驯鹿。驯鹿在,不过它落在队伍的最后面,垂着头,看上去很哀伤。林克和哈谢意识到列娜出事了,连忙各自骑上一只驯鹿,沿着原路去寻找列娜。母亲看着列娜骑过的驯鹿,大约想起了它的鹿仔曾代替列娜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如今列娜从它身上失踪了,一定不是什么好兆头,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我们在营地盼着列娜归来。把天给盼黑了,把星星和月亮盼出来了,林克他们还没有回来。除了达西,谁都没心情吃东西。达西将猎鹰在路上捕捉到的野兔烤熟了,边吃边喝酒。吃喝到兴头上,他又“呜噜噜”地叫了起来。我真想割了达西的舌头!那是我第一次憎恨人。达西蠕动的嘴在我看来是那么的肮脏,就像一个痰钵。我想狼当时要是把他给吃掉,那该多好啊!

夜深了,列娜还没回来。母亲哭了起来,依芙琳拉着她的手劝慰着,可她自己的眼睛里也是泪水。玛利亚也哭了,她不仅是为列娜担心,她还担心哈谢,哈谢忘了背枪,万一遇到狼群怎么办?偏偏达西还要火上浇油地说,哈谢这个笨蛋,他寻人连枪都不带,他以为他的胳膊是铁打的,能当枪使?我看狼今天晚上不用愁吃的了!

尼都萨满先前一直沉默地坐在篝火旁,达西的话使他站了起来。他对达西说,今晚你再说一句话,明天你的舌头就会像石头一样僵硬!

达西知道尼都萨满的神力,他果然不敢胡说八道了。

尼都萨满叹息了一声,对女人们说,别哭了,林克和哈谢快回来了,列娜已经和天上的小鸟在一起了。

他的话让母亲晕厥过去,依芙琳泪流满面,玛利亚捶胸顿足,娜杰什卡划着十字的手停在了胸前。

尼都萨满刚走,父亲和哈谢骑着驯鹿回来了。列娜没有回来,她永远不能回来了。父亲和哈谢找到早已冰凉的她,就地把她葬了。我跑到尼都萨满那里,我喊着:额格都阿玛,救救列娜吧,把她的“乌麦”找回来吧!尼都萨满对我说,列娜回不来了,你不要叫她了!我踢着火塘旁的水壶,把它踢得“哐啷哐啷”地响,赌咒发誓地说要把尼都萨满的神衣、神帽和神鼓都烧了,说列娜如果不站起来,我也跟着她躺倒,再也不起来了!

我没能躺倒,列娜也没能站起来。

父亲说,他找到列娜的时候,她紧闭着眼睛,嘴角还挂着笑,好像在做一个美梦。她一定是睡熟了,才从驯鹿身上掉下去。困倦的她跌到柔软的雪地后,接着睡下去。奇 -書∧ 網她是在睡梦中被冻死的。

列娜走了,她把母亲的笑声也带走了。达玛拉接连失去两个女孩,整整一个冬天,她的脸色都是青黄的。在那一个连着一个的长夜里,我在希楞柱里没有听到过她和林克制造的风声。我是多么爱听她 在风声中热切地呼唤着“林克,林克”的声音啊。

那个冬天的雪很小,灰鼠格外多,狩猎获得了大丰收,但林克和达玛拉却始终高兴不起来。春天的时候,罗林斯基骑着马来到我们的营地,当他知道列娜已经不在了的时候,脸立刻就阴沉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要看那头把列娜带入死亡山谷的驯鹿,林克就带着他去了。此时那头灰色的驯鹿又有奶了,它的奶对达玛拉来说就像噩耗一样,她每天都要蹲在它身下狠命地挤奶,恨不能立刻把它挤得干枯。灰驯鹿终日哆嗦着腿忍受着。罗林斯基明白达玛拉挤奶的动作为什么会那么疯狂,他怜爱地拍了拍驯鹿的背,对达玛拉说,列娜喜欢它,她要是知道你这样对待它,一定会伤心的。达玛拉就把紧攥着驯鹿奶头的手撒开,哭了。罗林斯基那次没有喝酒,也没有跟大家跳“斡日切”舞。当他带着一捆又一捆的灰鼠皮离开营地的时候,我见他把一样东西挂在了一棵小松树上。等他上了马,从小松树旁闪开的时候,我发现那棵树在一闪一闪地发光。我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面小圆镜子,它一定是罗林斯基带给列娜的礼物!镜子里反射着暖融融的阳光、洁白的云朵和绿色的山峦,那小小的镜子似要被春光撑破的样子,那么的饱满,又那么的湿润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