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芳华尝了几口还热着的饭团,双目仍然紧紧盯着禁闭的手术室大门。
() 下午一点三十分零八秒,手术室的大门终于开了。
和影视剧里的场景很像,身穿手术服的医生和护士从门里出来。
宋芳华急忙冲上去:“医生,手术情况还好吗?我的孩子他......”
主刀的金医生摘下了手术口罩,倦容里带着几分笑意:“家属放心,手术很成功,孩子现在还没醒,要转入重症监护室观察一周,只要后续没有并发症,指标也恢复的好的话,就没有大碍了。”
“好好好......谢谢......谢谢医生了。”宋芳华又流了眼泪。
但这次的眼泪,是幸福的。
许念之被推进重症监护室的这几天,宋芳华夜以继日的守在医院里。
谢青山和苏九安还是常来医院看她,女人的精神和情绪是被监护室里男孩的每一项数据所牵引的。
在得到男孩明天就能转回普通病房的消息后,宋芳华终于露出了这几天来唯一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这几天真的......太感谢你们俩了,等念之好一点,我一定要请你们吃顿饭的。”
“太见外了,不需要,只要您和孩子好好的,就足够了。”
三人站在玻璃隔板外,望着玻璃里躺在床上的小男孩。
谢青山眸色微暗:“也算是我,没有辜负老许的嘱托。”
“老许太着急了,也不乐意看一眼念之,就走了。”宋芳华苦笑着,早已红了眼。
苏九安在一旁沉默着,虽然还不清楚这些原委,但也觉得遗憾悲伤。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谢青山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下车,两人漫步在公寓楼下的时候。
男人抬头望了望天,又偏眸望向苏九安:“还记得去年,你给我做锅包肉的时候,我说,有一位故人也给我做过吗?”
“记得的。”苏九安点头。
锅包肉大叔,他当然记得。
谢青山将眼神默默收回,落在前方,语气平静,浑身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月光的寒霜:“那位故人,就是念之的父亲,许民安。”
“我爷爷是退伍的将士,受他影响我一直想写点有关战争题材的文章,所以在七年前,我申请了随访边境部队,在那里我认识了许民安,他是我跟的那只队伍里的老兵,很会照顾人,总是会下厨给我们改善伙食,什么锅包肉,炖肘子......”谢青山回忆着,往事便一幕幕浮现在他的眼前,“我那时候很年轻,也没什么名气,他却从来不会拒绝我的采访,还总爱笑呵呵的叫我小作家,他做的锅包肉,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他却总说,他家乡那边做出来的更好吃,说等放假了,就带着我一起回去吃。”
“部队里的条件艰苦,可每个人都很可爱,我断断续续的随访了一年的时间,和部队里的战士们也越来越熟,他们跟着老许,一起喊我小作家,总是处处照顾我,还说,以后如果把他们写成小说了,一定要把他们写的又高又帅......”
两人沿着楼下
的小路走,迎着银白而温柔的月光。
“那年,老许妻子怀孕,马上就要生产了,他请好假,准备带我一起回去见他马上就要出世的孩子,我们把行李都整理好了,老许还一直和我说,等回到他家,一定给我做一个更正宗的锅包肉,只是......”
温柔的月光忽而变得锋利,残忍。
“在我们启程的前一天,忽然爆发了边境冲突,老许不能走了。”男人的声音变得愈发沙哑,“周围忽然变得很不安全,我能听见轰隆隆的战机和大炮声,不是演习的声音,我被迅速转移,也不再被允许继续随访。”
“回到岚京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他们的消息,再次收到消息的时候,是另一位士兵给我打的电话。”
“他告诉我,老许走了,走的很光荣,他的遗愿是希望我能把他的骨灰带回老家,替他看一眼孩子。”
收到消息的第二天,谢青山跨越几千公里,重新回到了边境,取到老许的骨灰之后,再次跨越千里,回到了许民安的老家。
明明答应要带他好好玩一圈的许民安,变成了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和许民安青梅竹马长大的宋芳华,就像宋芳华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和刚出世的孩子解释他的父亲在哪。
在他就要离开的那一天,他在许民安的家里,自己做了一份锅包肉,摆在男人的遗像前。
六年前的许民安也才三十三岁而已。
那些总叫他老许的毛头小子们,马上...马上就比他还要大了。
“你说,明明是他答应要给我做锅包肉的,怎么就变成我给他做了。”谢青山在笑,眼圈却泛红了,“他就是想偷懒......”
离开的那天,太混乱了,他都没来得及再和许民安打声招呼。
真的好后悔......
但还好,许念之手术成功了,现在也已经脱离了危险期。
没有再让这个故事又添上一笔遗憾。
苏九安停下脚步,蓦地抱住谢青山。
在那轮孤独又冷清的月亮前。
他将男人紧紧圈住,很紧很紧:“小叔,我说让你有什么都告诉我,但如果你说出来会很难受的话,可以不说的。”
“说出来也好,这些话,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说出来也算是‘减重’了。”
那时候他和谁都没说,也不知道和谁说,只是昏天暗地的喝酒,昏天暗地的写作。
他想让许民安在自己的笔下复活,所以写了《雪城》。
他想让更多更多的人,认识许民安,记得许民安。
男人也紧紧回拥住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还好现在,你这里可以充电。”
苏九安抚上男人的背:“给你亲很多口充电也可以喔。”
谢青山:“真的吗?”
苏九安:“真的呀。”
谢青山轻笑着,又开始逗人:“那回去亲还是在这?”
苏九安努嘴。
谢青山:“在这的意思吗?”
“不给了,不给充电了。”苏九安生气的挣开了男人的怀抱,气鼓鼓的往前走。
谢青山在他后头追。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回到公寓。
在密码锁解开的时候,苏九安刚刚跨进大门,眼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后腰被抵在悬空的深色鞋柜边沿。
沿边坚硬,隔着厚厚的卫衣,苏九安也还是吃痛的哼了一声。
下一秒,后腰和鞋柜的贴合面,便被男人的手掌隔开。
男人将他箍在怀里,拇指在他的腰上摩挲,俯视着怀中的小朋友,眼神离满是侵占之意:“准备什么时候在密码锁上留个指纹?还有,欠我的三个吻准备什么时候还呢?小九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