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清亭说:“我朋友看到了。”
尤烬说:“认错了吧。”
度清亭踢了踢脚边的石头,问:“真的没去吗?”
“嗯。”
“别嗯,你要说,你去了没去。”
在尤烬要说话时,她又迅速加了一句,“做姐姐的怎么能撒谎呢?”
尤烬没出声,她又说:“你不说话,那多半是你去了。”
尤烬说:“你话这么多。”
“那你去没去。”
“不要胡搅蛮缠啊。”尤烬说。
度清亭说:“没有胡搅蛮缠,我就是想知道你生没生气。”
“早上,你才说了不生我的气。”
尤烬说:“我的确没生你的气。”
度清亭跟她一句句说,她其实挺好,情绪很稳定,虽然不会哄人,但是她会一句句的磨人。
“那你怎么不说话?”度清亭说。
尤烬说:“话都让你说完了。”
沉默了几秒,她又说:“我只是在想,反复在意你,对不对劲,会不会让你烦心。”
度清亭盯着那扇窗,她踢踢路边的石头,那边一直没有声音,度清亭耳朵热了一下,说:“不用烦,我也没烦,你是担心我再次出国,还是怕我和伊芙琳有什么呢?”
尤烬反问她,说:“那你看到我,朋友也看到我,我该怎么介绍自己呢?嗯?女朋友?”
度清亭懵住,有些记忆开始攻击她。
下一秒,度清亭就听着那边有声音在喊,“小烬,你爸,让你过来一趟。”
尤烬说:“挂了,回聊。”
“没有生气。”
“你没生气,你,那你下来。”
“你进来。”
又是安安静静的,可能是初秋了,附近的虫子鸟儿L也都不叫了,度清亭看看自己的影子。
“好。”
度清亭把摩托车停好,就立马往回走,路过那棵树她停了停,仰着头往楼上看,尤烬的房间亮着灯。
她手指贴上去,摸到了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也不知道哪一道是她曾经留下来的,哪一道是她后留下来的,她反复的碰,电话里的人也没有出声儿L,她说:“我翻墙进去的几率多大。”
“家里的警报器会响,然后左邻右舍都会听到,你没体会过吗。”尤烬说。
以前度清亭跟她爸妈去尤家吃饭,她妈还特地贴心带了礼物,也是想走个拜师的流程
,指不定以后尤烬还能带带度清亭。
但是,度清亭看到尤烬就怂,尤烬坐在客厅,手里拿了本书,放下书后瞥了她一眼,说:“成绩单带来了吗。”
度清亭杵在旁边根本不敢看她,她妈连忙把成绩单递过去说:“拿了,拿了,特地带过来的。”
之后成绩单交到度清亭手中,陈慧茹让她去交,度清亭没敢动,就僵在旁边,陈慧茹睨她一眼自己送上去,陈慧茹说:“也不是没给她请老师,但是她连老师都认不清,语文认成英语,回头背了个ABCD,语文老师气的不想跟她浪费时间,她就怕你,你带带她,她都复读了一年。”
尤烬翻开她的试卷,说:“她上升空间很大。”
陈慧茹开心的点头,“是的,她也不蠢,就是没定力,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尤烬说:“毕竟语文能考60分的人已经不多了,好好写个作文都不止考这么点分。”
“……”陈慧茹脸都尬了。
这也没辙了,她一直放纵度清亭,度清亭有家庭做支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没必要那么辛苦的内卷,不然她和老公赚钱干嘛。
后来发现这个世界内卷疯了,新鲜事物,以及商界都在瞬息万变,不有点东西傍身在这个世界很难生存,在经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时候一家人终于慌了。
当天俩人算是正式见面,可俩人一句话都没说,陈慧茹给尤烬准备了一份厚礼,祖母绿的手镯,柳苏玫意思意思留她们在家吃饭,陈慧茹就厚着脸皮也不拒绝带着度清亭坐了下来。
席上柳苏玫和尤卿川都在,她们偶尔礼貌问一句度清亭的成绩,听说她总分在二百五内游离,那眼神有一点轻蔑,很是不可置信,陈慧茹只能尴尬的说:“是啊是啊,因为她爸爸是做机械的,我就想着啊,让她接一下她爸爸的班学得理科。要是她学文科,我觉得应该会挺好,当初不清楚嘛,应该多向小烬学习。”
柳苏玫说:“小烬不分文理科。”
“哦,是这样啊。”陈慧茹也没有搞清楚什么概念,陈慧茹晕头晕脑的,俩人来这里吃饭像是差生母女一起挨批评。
度清亭也年少轻狂,什么都不懂,当时她就觉得压抑又窒息,贼怕这一家人,借着去洗手间的由头,偷偷摸摸绕到了后院,她想也没想,攀着后院的樱桃树直接爬了上去,之后她野得狠,一鼓作气直接往围墙上跳,她跳得贼稳,同时,院墙的防盗报警器嗷嗷叫,度清亭还没开心就被吓得卧槽卧槽起来。
然后,屋子里的人全冲了出来,望着她都吃了一惊,因为太吃惊忘记关警报器,把园区的物业安保啊附近邻居,全都给吸引过来了,所有人有幸一起目睹度清亭坐在院墙下不来的尴尬事。
度清亭年纪轻轻就老脸丢尽,她坐在围墙上本来想求救她妈,没想到这一眼直接看到了尤烬,尤烬靠着门,捏着自己的手臂,一向严肃的人勾起了唇。
她居然笑了。
不可否认的,她笑容很美,唇角微微勾起,眼睛含了
点点笑,许是坐在墙上,月光朦胧的很有意境,度清亭看痴了,空空如也的脑子,立马闪过一段词儿L。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毫不意外,等她再回过神,看到搬着椅子来救她的物业,度清亭一个惊吓从墙上摔了下去,直接把她的手臂给摔折了,开始休养的第一天,尤烬来给她上了第一堂课,在充满消毒水的病房里度清亭痛苦的打着石膏,更痛苦尤烬给她讲的物理,尤烬问了她一个问题:“你觉得你摔下来时屁股受了什么力?加速度还是减速度?你把运动轨迹画出来。”
度清亭勾了勾唇,真的奇怪哎,以前避如蛇蝎,仿佛回忆回忆都能把她吃了,现在去品,总觉得有一点点勾舌头的甜。
“算了。”她从台阶上跳下来去按门铃。
很快,张桂香跑了出来,客厅里的灯亮着,柳苏玫和尤卿川正在喝茶,张桂香压着动作,想着开开门,柳苏玫喊了她一声。
“小烬明天还有事儿L,工作比较忙,有事等她空了再说,你先回去。”柳苏玫拒绝的客客气气,跟小时候她突然想找尤烬分享秘密,柳苏玫拒绝她一样冷漠,那时候她比较固执,扭扭捏捏,会很没情商的说:哎呀,那我就看她一眼嘛,不会多耽误她的时间,三分钟又不会怎么样。
度清亭仰头看楼上,窗户那里明显有身影,尤烬站在楼上,她拿出手机看,手机还在通话状态。
张桂香不敢给她开门,她也没辙,张桂香给她使眼色,轻声说:“晚点,晚点你阿姨叔叔歇息了,我偷偷给你开。”
“好。”度清亭转身走。
她一走一回头,再看向楼上的身影。两个人隔着窗遥遥相望,在尤烬要转身的时候,她对着手机轻喊:“等一下。”
“嗯?”尤烬停下,回头往窗外看。
外面漆黑,尤烬看度清亭并不是那么清晰,只知道她那道影子挥了下手,往自己耳朵里怼了一个耳机,尤烬收回离开的那一步,她看着那个身影抱着门口的梧桐树,跟个猴一样。尤烬没明白她在做什么,尤烬初中的时候开始住校,每个月回来住两天,她再听到度清亭的消息,说她上房揭瓦,到处乱爬,野得狠,她问柳苏玫,“那她不穿蓬蓬裙了吗?”
柳苏玫没听明白,只是一声嗯,后来好像补了一句什么,大概说她变得有点讨大人厌。那时忙于学业,她并没有去求证。
等到她高中,柳苏玫觉得来回跑麻烦,她也辛苦,就在学校附近买了房,专门带着厨师和阿姨过去照顾她。
偶尔也会想到度清亭,想看看那个天天说“你好漂亮,你叫什么,我们可不可以做朋友”的人,好像成了一种期待,不穿蓬蓬裙的人什么样儿L。
“尤烬。”度清亭喊,人有点喘气。
尤烬看向她,她跨骑在树杈上,像极了《魔女宅急便》里骑着扫把的可爱魔女,尤烬看着坐在树杈上和自己说话的人,说:“注意安全。”
“好。”度清亭点头,朝着她看去。
两个人在同一条直线上,她双手撑着树,枝桠晃了一下。
下一秒,她慢慢的往前挪,抱着树枝往下试,脚往院墙上够,尤烬还没有来得及制止的时候,她奋力的一跳,跳在了围墙上。
屁股猛地砸在围墙上,她闷哼一声,双臂抱着院墙,真他妈痛……
还没痛完,整个院墙又嗷嗷叫了起来,院墙上的信号灯也开始闪烁,尤烬立马拉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她冷声问:“你干什么?”
度清亭咧咧唇,感觉自己的屁股被撕开了,嘀咕着:“这么一砸屁股不翘了怎么整。”
她听着一声重的呼吸音,她立马瞥向尤烬,说:“你笑了吗,再笑一个,我刚刚没看到。”
她直起身,歪着头看她,手机压在眼角,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蓝牙耳机,她说:“我怎么没听到你笑,是警报器的声儿L太大了吗。”
尤烬望着坐在墙头上的人,张桂香从客厅冲了出来,看到她傻眼了,赶紧说:“哎哟乖乖,你怎么爬上头去了,不是说给你开门吗,你真是,这多么不安全啊,你快下来……”
院子里的灯立马亮了起来,柳苏玫和尤卿川本来在上楼闻着声儿L也赶紧下来了,度清亭握在手里的手机嗡嗡响,她妈立马发来了信息,震得她眼窝嗡嗡痛。
陈慧茹:【宝贝儿L,怎么那边的警报声响了,你是不是又爬人家墙头了!】
【你怎么净干这种蠢事啊。】
明白过来她是在干嘛了,尤烬有些没忍住,微微歪头,她看了一眼今天的月亮,一道弯在云后面并不是那么清晰。
她再看墙头上的人,尤烬的声音突然变得认真起来,说:“度清亭。”
“叫什么大名。”
“小蜻蜓。”
度清亭一愣,她如愿看到了尤烬的笑,就准备往下跳,尤烬这一声儿L小蜻蜓让她心尖软。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心脏流向了四肢,她看向远处的人。
流淌的是热意的血吗?
尤烬轻声说:“你傻不傻。”
度清亭问:“那你开心没?”
感觉她妈都要从隔壁跑过来了,再不撤她又要丢一个大人,度清亭笑着说:“Ijump了,跳了。”
尤烬说:“我家的防盗警报器从装到现在一共响了两次。”
“一次因为你,第二次也是因为你。”
“嗯。”
度清亭往下跳,砰地一声,脚落地,膝盖震得痛,好歹外面土质松软,不像上次摔的骨折。
度清亭深呼着气,拍拍掌心的土,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周幽王会破国了,褒姒那一笑有多么重要了,真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蠢。她站直身体,膝盖隐隐传来痛感,脑子发昏,脚站在地上才知道自己干了多么愚蠢的事,丢死人了,真是不要脸了。她尴尬的扭头仰头看窗后的人。
尤烬先开口,声音轻轻,却如她从墙上跳下来那样,风声刮着耳膜簌簌响,树上枝桠摇曳,一同传进蓝牙耳机,“像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