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烬说:“想看,也正在开心。”
度清亭笑,朝着窗户看去,她起身把窗帘拉开了一点,让外面的月光照进来,她坐在床上,两个人互道晚安,身体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尤烬刚刚工作完,看看窗外的月亮,心情变得好安静,冷不防想到以前的事儿,度清亭去了国外,月亮变得冷冷清清,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波澜,也没有什么感觉,懒得像电视里那样歇斯底里。
那几天她刚刚开始接触工作,看完工作文件,去楼下转了一圈,八月的天还热着,她从院子里的小石子路上穿过去,夏日里遇到了穿堂风,风热辣辣的迎面扑过来,等她走出去,再回过头脸上湿润,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汗还是眼泪了。
反正,迟来的风又钝又伤。
许久,她没有一个人去楼下散步,开始工作,像是吱吱呀呀转动的机器,脱离学校,脱离教学,脱离和隔壁某个人你争我骂得游戏,一切都变得没有趣了。
但是迟钝的时间有点久,她挺没想到原来度清亭这么能坚持,度清亭过年都没有回家,外面那些人都说怕她,她一开始觉得怕就怕,就该怕着。后来又是一年度清亭还是窝在国外不回来,一年又一年,夏天的风变成冬天刺骨的雪,周而复始也是一年又一年,她也想……自己真的很可怕吗?
尤烬看着落地窗。
夜色深深的,她说:“晚安。”
()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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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尤烬的车从度清亭家门口过,度清亭站在阳台上看着她减速又加速,俩人就这样瞅瞅,嘴角勾出来笑容,简单看一看算是打了个招呼。这个招呼让度清亭在阳台上笑了很久,她自己都觉得甜得过分。
风吹着,她转过身,背靠着栏杆,再往房间走开始健身。
度清亭健完,对着镜子给尤烬发了照片,之后看看自己的私信,有几家出版社找她约了商插。
之前她画漫画积累的手速,一个星期画一副应该差不多,她不太熟悉国内市场,对方报价也没去压,当是给自己开个头,她按着出版社提供的信息,又去扫了一眼小说,很快起了个人设草稿。
心情好,她难得去给自己整了杯黑咖。
她一边画一边想自己的未来,肯定得干跟漫画有关的工作,只是继续画国外19/禁,还是转型到国内画纯爱,国内漫画市场挺大,问题就是她不会纯爱。
就喜欢画一些奇怪的东西,导致别人问她干什么工作,她都得藏着掖着,不好意思开口。
度清亭随便点开一两本国内的风格,就忍不住摇头,她要是在国内画漫画,绝对会饿死。
要么就是进局子。
还是国外市场大啊。
问题是怎么画,去国外画?也不太现实啊。
度清亭伸个懒腰反复想,她以前画画也很随意,别人催她她不为所动,也没有签约公司找上色助手。每次她想画就画,画不出来就扔那儿,不差钱心情贼快乐,稿费到手了,手里有多少钱她就花出去多少。
现在嘛……
度清亭喝喝咖啡,压力有点大。
等今天的任务画完,度清亭从楼上下来去别墅外散步,寻思出去逛逛店,买个毛线球什么的,她读书那会还挺多店卖,现在多半是网店买,转了两圈,不知道是什么运气,她正低着头看手机,听到车声抬头直接遇到了尤卿川。
她给尤卿川的车让路,刚往后退了几步,尤卿川却不走了,车就停在她身边,车窗降下来,尤卿川看向她,说的很直接,“你上来我们聊一聊。”
度清亭有点紧张,莫名想到那种狗血剧情,尤卿川要跟她和尤烬分手,然后给她几百万打发掉,她不太想上车,礼貌地问:“叔叔,有什么事儿吗?我这还有一点事要去办。”
尤卿川只是看着她,表情就是一句话,你上不上车。
度清亭肯定不想上车,又磨了一下,“我今天还有事儿,下次吧。”
话刚说完,她从尤卿川脸上看到了一种嘲讽,特别鄙夷的感觉,她寻思尤卿川嘲讽完应该走了,尤卿川并没有,直接把车门给推开了,“我们说一说你和尤烬的事儿,感觉你妈和你对这件事有很大的误解。”
那可不是,就那一箱子照片的误解就挺大,只是看尤卿川应该也不是为了那一箱子照片来的。
尤卿川亲手推开车门,这意思就不对了,她再不上怕不是得说她
没礼貌了,度清亭脾气也怪,平时她妈喊一群富婆来,她不怎么爱搭理都是打个招呼,也不管对方说什么,从来不奉承。
偏对尤家没办法这种态度。
她抓了抓头发,“叔……”她叹了口气,手指掐了几次手机开关键。
这会儿也请不到什么场外援助,该来的总该来了,她弯腰上了尤卿川的车。
度清亭上车,尤卿川开始跟她说话,问她的就是大学学的什么,在国外做了什么,打算之后做什么。
度清亭能回的都回了,之前他在尤家是一句没问,现在一句一句问很有压迫性,度清亭也不傻,能感觉到这是对口供,尤卿川想看之前她妈有没有撒谎,看她是不是游手好闲。
度清亭没想到他会找自己,也没跟她妈对好口供,就说自己在国外学的建筑,主要是构图,又说回来打算在出版社工作,工资嘛比不上他们资本家,但是对于普通人,养活自己足够了。
度清亭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尤卿川的脸色臭得特别难看,好像这样显得她特没有上进心。
现在国内内卷的挺严重,国内资本家恨不得把所有人变成工厂里的一份子,度清亭这种咸鱼他们看不上,度清亭其实挺不能理解他们,钱够花不就行吗。
面对尤卿川的话,她还是说:“肯定也会努力弄弄版权什么的,我查过,以后在网络上接点广告,卖点版权,也能赚到这辈子花不完的钱。”
尤卿川显然对她说的这些并不感兴趣,度清亭像是一个人自顾自说的半天,度清亭心里贼烦这点,尤卿川忒不尊重人了。
她高中老和尤烬吵架,也有尤烬不爱搭理她的原因,但好歹尤烬会给她一个白眼,表示自己听到了,尤卿川是白眼都懒得给了。
车开出了别墅区,度清亭也不知道他这是要去哪里,随意的看了眼车窗外。
之后车子停在一家装潢大气的茶楼,里面看着没几个人,服务员穿得挺有档次,尤卿川走在前面。
度清亭手机响了。
她瞧了眼,她妈打过来的。
度清亭思忖了片刻,掐断了电话,没去接。
她跟着尤卿川一块上去,直接去了二楼,尤卿川一出现,里面挺多人喊他尤董,再看看他身后的度清亭,有些不太理解,尤卿川也没有介绍,直接去了包间。
这场面搞得挺大。
度清亭家里条件可以,曾经也算是豪门,但是这种场面也就小时候跟她爸吃席经历过。
一直到了楼上。
尤卿川坐下来,有人过来送茶水。
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尤卿川是一身西装气势很压人,像是在跟人谈判,度清亭今天没有尤烬捯饬穿搭,她就穿得比较随意,短袖短裤,底下是人字拖,年龄25,看起来还是个学生样儿。
尤卿川很直接开口,嗓音冷冷,“你爸的公司我可以投一次资金,让你爸撑的不会那么辛苦,也不会让你家里破产。但是,你和尤烬的事我不会同意。”
上来这句话就给度清亭整懵了。
尤卿川说:“你自己好好考虑。”
度清亭不知道该怎么说,尤卿川直接她整了个二选一,比直接给钱还侮辱人,搞得她很难反驳,她和尤烬谈恋爱……这事还没有掰扯清楚呢。
度清亭想了想,说:“那我跟尤烬结婚,你就会看着我家里破产吗?那我们家破产对你也没好处,你不会还故意使绊子让我家里破产吧。”
尤卿川皱眉,说:“你这个说法就有点自私了,你是认定了尤烬会帮你,所以你吃定了她对吗?”
这话恶意有点重。
度清亭觉得话得说清楚,说:“那没有,我爸一直以来都没说过让我跟尤烬结婚,好让他东山再起。他说的是不行我们一家人回家种地。”她本来想举个例子,比如说她妹读书这事儿,一开始想送到国外,就是怕家里后面有变故让她先在国内读。她爸一直是把压力放在自己身上,没让她和她妈操心,只是她妈心疼她爸才着急。
可是尤卿川没有给她机会解释,而且一副不想听的样子,度清亭也就没有自讨没趣。
尤卿川说:“不说你家里破产的事儿,就说,你的工作,你能给尤烬什么?能给她提供什么帮助,就给她当个开心果,你能一直让她开心吗?她上班累了,你当保姆,给她捏捏肩膀吗?”
说着,尤卿川笑了下,特别冷漠,“你知道尤烬工作是做什么的吗,每天都在忙什么吗?”
度清亭哑言,她真不知道。
“你都没关心她,不了解她,跟她结什么婚?”尤卿川说:“多想想自己配不配,再想想自己跑出国外这么多年,回来还有没有资格。”
他说话难听,是一点面子都没留,“你知道她做什么的吗,能赚多少钱吗,你想想自己的价值够不够格。不要小时候读书不行,长大了脑子还是那么生锈,度清亭,你这晕晕乎乎的,能干什么。以后真有点事,你能做什么?”
度清亭牙抵着舌咬了咬,努力把这份羞辱压了下去,她舔了舔唇,情绪还是稳定下来了,说:“所以……您就为了跟我说这些,您今天堵我应该挺麻烦的吧,真是难为您了。”她笑了下,身体往后仰,呼出口气,“那确实……您辛苦了。”
尤卿川说:“你怎么说话的?”
度清亭挺没坐姿的,她歪歪脖子。
“那你想我怎么说话,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是求你吗,你这些话,我觉得你说的不太对,求不出口。当然,我觉得你说的对,我又,没办法按你说的做。反正什么都让你说了呗。”
尤卿川可能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还被她反驳了,表情有些惊讶,随即也是对她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态度看不上眼。度清亭像摆烂了一样,说:“我从小脑子就不好使,你总得给一点过度的时间吧。”
尤卿川说:“你需要考虑?我的条件你答应了?”
“其实更想骂你。”度清亭还是没忍住,心说你嘚瑟个什么啊。
“我没骂你是因为知
道你的用意,你这么羞辱我,肯定不会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而是,会记得我怎么反驳你,回头你就说我骂你,然后说我不合适。”度清亭很直接的说。
尤卿川说:“你们的确不适合,小烬适合的是能和她比肩的人,能帮她分担工作的,而不是什么都不会还要人教的小孩。你觉得你们结婚你能给她什么?或者,你想到结婚那一步了吗。”
度清亭的心脏被戳了两下,她在尤卿川眼中就像是个废物,她起身,手撑着桌子,尤卿川的脸怎么看怎么讨厌,但这人又是斯斯文文的样子。
度清亭深吸口气,说:“说了这么久,连一杯水都没点。”她叫来服务员,“一杯黑幽森林。”
她扫码结账,说:“叔叔,请你喝,我先走了还有事儿。”
尤卿川盯着她看,说:“度清亭,你连结婚都没想过,那有句话送给你,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度清亭被戳中了,她是没想过结婚,她就25,从七月回到九月也就三个月,她最近才做到不害怕尤烬,刚说到结婚直接被尤卿川羞辱……这搞得她心态都炸裂了,她又不是玩尤烬,跟尤烬谈恋爱谁玩啊,总得慢慢来,过度一下吧。
度清亭捏着手机从他视线中离开。
度清亭没翻脸,也没骂回去,努力做到礼仪到位,她捏着手机下楼梯,从茶楼出来头也没回。走远了她才一脚踢在树上,她嘴巴动了动,想骂人又不知道骂什么,最后手撑在树上,拍了拍树,轻声跟树说:“不好意思了,踹你了。”
完事,度清亭自己走了一会儿,她心里也很明白,她不管说什么,说得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天花烂坠,尤卿川这个阶层就是看不上她,从小到大就看不上她。她在国外也经历过不少冷眼,也被人看不起过,有的甚至不如尤卿川这么斯文。
这地儿离别墅挺远的,她走了十来分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嘴里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句“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