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戒法是他修行的根基,他的号就是因此而取的。所以当他的戒动摇之时,他便伤了根基。天地之道有动荡,但他却没有办法力挽狂澜将之修正,如果不想舍戒,就只能调整他的戒。但戒又岂是能够轻易调整的?为此故,他不得不舍了一身的修为,转世重投,而吴可忌的一生都没有修行,亦是在不断地试探、调整,至今也未能成。未能成才是正常的,戒的根基在于道,根已经动摇,又怎么能够指望枝干稳固呢?
要想改戒,要么小心翼翼地修去烂伤之处,要么彻底裁枝新发,两条路都不好走,他以两世身命相祭,凭决绝之念,强行稳固下持戒法。
他已给出了理由,但这理由还不够。这些事他在点苍山也可以做,为什么要特地避开呢?
赤真子已经想到了。曾经他想不明白吴侯为何要以偏激的手段行事,现在却明白了,他痛惜地看着吴侯。
吴侯摇了摇壶,壶中已经没有酒了。他目光落在空处,似是对赤真子说,又像是自己在喃喃:“因果已经乱了,行善守戒的意义在哪里?”
当行善成了容易欺侮,当为恶反可攥取利益,众生受此引导,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吴侯庙前的信徒们往来,小鼓做小童打扮,被大香炉的热气蒸得小脸泛红额上生汗,将线香递给排队的信徒,看他们虔诚叩拜向神明祈求顺遂。
众生口中的神仙,也只是走在修行路上的生灵,修行者不需祈求,修行者依道而行,道就是他们的指引与庇护。
可是,若道乱了呢?
因果毁断命气混乱,善恶没有了奖惩,修行便失去了指引,众生迷茫。
吴侯不是在问自己,他是在问众生。他修持了两辈子的守戒法,心坚意定,无论外境如何转变,他的心意是不会随之而改的。他试过调整他的戒,可那会违背他的心,那与舍戒又有什么不同呢?他不愿舍戒,难道是舍不得持戒法的力量吗?他修行持戒法,难道修的是力量吗?
不,他修的是自己的心。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改戒呢?
他早在转世前就想好了这个可能。天地浩瀚,一人之力何其微也,他想要在生乱的天地间维持他的道、守住他的戒,就必须要行非常手段。
他在用自己,去填天地之间的那个窟窿。
赤真子不再劝他了。
“我要离开了,往涂山一行。”他说道。
吴侯点了点头,提着壶的手臂一展,唤人来添酒。
月娘悄无声息地飘进来,手里提着壶,脸上覆着一张美人绣面,几乎与真人面目无二,只是还有些许僵硬。
吴侯对她一指赤真子:“这是我师兄,给他一根绣线。”
月娘就从袖口挑出一根丝线来,交给赤真子,等赤真子接过后,这绣线就隐了痕迹。
因为生前所执的缘故,她做了鬼修后先修出来两个特别的能力,一是可以通过绣线寻人,二是可以通过绣面改貌。这两个能力限制也很明显,前者要对方愿意接过绣线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