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简丛就是正常说话, 娇叱纯粹是虞长暮心虚,自己脑补出来的。
众人身后的直播还在继续,简丛不想太吵, 却又不敢走到大厅外夜幕太深的地方,只能找到左手边的角落,抱膝着膝盖坐到台阶上。
夜晚的凉风拂过他白皙的脖颈, 尽管简丛在下来之前特地给自己加上了外套, 却还是忍不住缩着脖子打了个寒颤。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和他端正标志的长相一样, 低低的, 但不是虞长暮偏磁性那一挂,更像散着醇香的陈年红酒, 翘班闹情绪也一本正经:“不想上班就看了。”
简丛忍俊不禁,觉得这人好像比他想象的更有反差萌:“这么晚还在上班啊,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不会。”男人手里把玩着笔帽, 仰头靠在椅背,电脑屏幕上还在播放着小胡子主持的直播。
简丛看他突然打来语音, 也不说自己想干吗, 好像就是想打就打了。
眼下话题结束,电话里一时有些沉默, 两个人都没说话,反而是小胡子在直播的声音格外清晰,给大家预告着后天还会有一场直播:“不过不是爆料, 就是两个剧组的日常,搞一搞团建活动,联机打一下绝地求生。之前我们这边后台有收到这样的留言,说想看简宝PUBG开黑什么的......”
男人一直听到这才出声:“你爱打游戏?”
简丛顶着冷风鼻尖已经被吹红,下意识带上了点惭愧:“我要是说喜欢, 是不是显得有点幼稚。”
男人年纪本就比他大,他显得太孩子气好像也不合适。
但男人盯着自己手里的笔帽,又只有两个字:“不会。”
然后电话便再次安静下来,简丛终于开始感到无奈。
他算是品出了男人和虞长暮的不同:虞长暮不说话的时候,多半只是不想搭理你,但男人不说话,是真的没话。
简丛不得不更紧地在冷风中抱住自己的胳膊,玩笑:“我们以后要不要考虑在草稿纸上多列几个话题再打电话?”
男人手中的笔帽顿了一下:“其实只是想让你听听我的声音。”
简丛不明所以:“......听见了然后呢?”
男人:“然后还想请我吃饭吗?”
“啊?”简丛愣愣眨了好几下眼,“这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男人坦诚回答:“怕你觉得我不可爱了。”
简丛:“?”
简丛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你什么情况,这还不可爱吗?难道没人夸过你可爱吗。”
他举着电话相谈甚欢的模样,顿时惹来大厅不少目光。
李海波指尖夹着烟,远远站在别墅另一头的台阶上,向身边同样吞云吐雾的人好奇:“小简到底有对象没有,笑这么开心,像在跟对象打电话。”
“不知道。”虞长暮回答的语气绝对算不上好。
他刚刚原本打算跟上去听听两人这么晚了还通电话,究竟是需要说什么。
但他才听见简丛对着电话说的第一句,双脚脚底便生钉般定在地上,心中涌起的满是烦躁和自嘲。
他就算跟上去听见了又能怎么样呢,让人把电话挂了吗?一样什么都干不了。
简丛那三个相亲对象的资料,虞长暮已经全都看过,一个温和、一个开朗、一个沉稳,三个人家里都跟简维民关系不错,一直有生意往来。
开朗、温和那两个的资料,虞长暮随便看过就放下了,笃定他们不会是简丛喜欢的类型。
唯独那个年纪最长的,几乎瞬间让虞长暮回想起曾经。
因为他的迟钝,所以他跟简丛在一起,其实并不是因为简丛持久的死缠烂打,而是简丛终于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努力,心灰意冷之后,有个一直还挺照顾简丛的学长给简丛表了白。
简丛原本对那人没什么想法,但大概是在他这遭受的打击太多太大,忽然一下有现成对他好的主动送上门,立刻便有些心动。
但心动归心动,简丛死心眼,连利用都不知道利用,第一天就明明白白告诉那学长自己不喜欢他,只是愿意相处两天试试看,不一定能成功。
对一心追求的人来说,暂时不喜欢算什么,只要不是斩钉截铁的拒绝就该谢天谢地了,何况简丛还愿意试。
那学长自然欣然同意。
于是第二天那个每时每刻围着虞长暮转圈的人,便遵守自己“愿意试试”的承诺不见了。
虞长暮一开始只以为简丛终于放弃,所以起初的那两天他没有任何不适,该干吗干吗。
但到第三天,简丛从白天不见人,已经到了干脆宿舍外面的天都黑透了也不回来。
虞长暮等了又等,终于状似无意向室友打听了简丛的动向,得知他最近跟同系一个前辈走得很近。
舍友还惊讶他居然不知道:“吃饭、上课都在一起,我看那个前辈好几次都在宿舍楼底下等简丛来着。”
室友不知道简丛的性取向,以为两人就是单纯关系好,但虞长暮心里是有数的,一耳朵就知道什么情况。
敢情最近不缠他,是找其他人疗伤去了。
所以就又不怕黑了?
虞长暮当时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心情一点点随着门禁的到来跌落。
他们A大的宿舍并不要求学生每天都在宿舍,但一旦超过晚上十点半,宿舍楼的大门就关了,赶不回来只能在外面过夜。
虞长暮那时候晦气又狂妄,不懂什么叫喜欢,只是简单把自己的失落归咎到了青年人的骄傲上,心中认定没人可以做自己的平价替代品,顶多再两天简丛就会发现别人跟他的差距。
但在那天之后的第四天、第五天……简丛始终重复着踩门禁最后一分钟回到宿舍的状况,并且脸上都带着笑。
第六天两个室友正好应了隔壁寝室的邀约,一起出去吃火锅开黑,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
虞长暮看着视他如无物,收拾好衣物要从他背后经过去卫生间洗澡的人,终于还是没忍住:“都不腻吗?”
一句嘲讽没头没尾,简丛却听懂了,眼也不眨呛回去:“你已经享受过了你当然腻,我才刚刚开始享受,我凭什么腻?”
虞长暮脚下用力,电脑椅从位置上退开一点,扭头看他:“什么意思?”
“意思是原来被人喜欢、被人好好对待是这么舒服的事。”简丛耸肩说完便要继续扭头朝里走。
虞长暮却心中不爽,蓦然拽住他的手腕:“你就一点要求都没有吗?只要是个人对你好就都行?”
简丛回头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你究竟哪来的优越感,学长不是挺好,怎么比不上你了你就这么看不起人家。”
这要换往常,虞长暮肯定不会接着说下面那句。
但那时他显然被几天累积的不如意,恼得情绪有些上头,冷不丁便从位置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将人逼到衣柜门上:“挺好是多好?你不是喜欢我的脸,他有我长得帅?”
尽管简丛不愿意承认,但当虞长暮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直直怼在他眼前,他还是无法自抑地瞪圆了眼,心跳逐渐不争气地加速。
两人挨得很近,虞长暮眼皮子底下就是简丛那张微启的薄唇。他直到自己做出什么,都没想过自己真的会做,但他那天心中就是憋着口气,好像不对简丛干点什么那口气就咽不下去。
于是他难得冲动了一回,一手按住简丛的肩膀,一手撑在衣柜上,不容拒绝便吻了上去。
虞长暮从没跟人接过吻,也没幻象过自己要跟谁接吻,只是挨到简丛柔软的唇瓣后忽然无师自通,自然而然便伸出了舌头,感受简丛从惊愕到慌乱,再从慌乱到最后羞愧的享受。
虞长暮完全是凭着直觉在简丛唇上胡乱操作,深入浅出,直到他觉得简丛就要因为只知道出气不知道进气活活憋死,才终于不舍地把人放开。
照简丛以往脸皮薄的惯例,虞长暮以为简丛那时肯定会羞得直接跑进厕所,结果没想到眼前人给出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怕他离开般飞快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然后仰脸在他下巴上狠狠蜻蜓点水了一下。
虞长暮反而被搞蒙了。
他怔愣望向简丛的眼神大概流露出无声的询问。
简丛胳膊还框着他的脖子,脸上涨得通红,结结巴巴为自己辩解:“是你先亲我的!我总不能、吃亏,所以得亲回去……”
话音落下,时间都仿佛凝固了。
虞长暮觉得简丛当时肯定紧张得以为自己站在悬崖边上。
他也说不清他具体是怎么想的,总之就是垂着眼睑哑着嗓子问了句:“你是找不到嘴吗?”
既然他亲简丛亲的是嘴,那简丛亲回来,也该亲嘴。
简丛听见他说这个,又黑又亮的眸子瞬间瞪得更圆,久久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虞长暮撑着衣柜,被他勾着脖子等了一会,等的有点累:“再不亲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