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淮年,他很难给出拒绝的答复。
两个人在幽暗的山洞之间抱着腿面对面坐着,因为身高缘故,无论阎朔如何避免,他的鞋和小腿又或者膝盖总会不自觉地碰到淮年。
淮年对此没觉得有什么。
阎朔却只感觉那些些许许不经意的碰撞搅乱了他本就不算平静的心湖。
“我之前是打拳击的。”阎朔沉声说,他讲起故事来声音很耐听, “后来没打了,你也知道。”
“我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有个关系很不错的前辈带我去无人区散心。他改行做了向导,专门带着游客去寻觅平常少见的风景。”
“后来——”
阎朔从没发觉说话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
他虽然习惯性沉默,但那只是因为他不想说话,并不代表他觉得开口说话这件事有多为难。可现在他发现,如果要让他当着淮年的面前口口声声说清楚自己之前做过的无知愚蠢甚至叫他愧疚一生的事情……
阎朔很困难。
好在淮年也不是那种一旦好奇起来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他瞧出了阎朔的迟疑和难以开口,便试图让他停止讲述。
但阎朔心间的那一道口子已经开了。
那些话语如果不对着某处某人说出口,也许这辈子将不会有机会见光。
他很艰难地把剩下的部分讲述完毕。
原来是那年十八岁的阎朔受不了师父背叛的打击,更不能接受至此以后不能再走上擂台的事实,在旅行中擅自离队。
按照阎朔的说法,他那一刻并不是想要结束生命之类的,他只是想走出去,再走出去一点。
去一个无人发现,没人在意的地方,如果遇到危险也就算他的命。
可是因为他的这一点小小的出走,前辈却付出了一双腿的代价。
对方明明可以不管他的——
“小朔啊,出发前我说什么了?我怎么带你们出来的,我就要怎么把你们带回去。我们做向导,做领队的,可是要守规定,讲原则的。”
人人都得全须全尾地回。
自那以后,没两年,阎朔接了前辈的班。
他也拥有了同样的原则。
只要跟他一块出发的,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他都不会丢下对方。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面对尚且不入他眼,觉得有些拖后腿的淮年阎朔还能好脾气地对待的原因。
“所以你经常梦到这个吗?”淮年询问。
阎朔: “也没有。”
只是偶尔地在夜深时分出现,如一种梦魇,又好似一种新生。他走下了拳击的擂台,走上了和自然搏斗之路。
“那你刚刚在说什么梦呀什么的,什么姿势……”淮年挠挠后脑勺,豁然一笑, “我还以为你梦到这个,又梦到打拳击的姿势呢。”
面对少年单纯如此的发言,阎朔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他的沉默人尽皆知,淮年也熟悉,于是能够轻而易举地逃过一劫。
他已经告诉了淮年一个秘密,他不会再告诉对方第二个——他这段时间以来经常梦到对方。
梦到那一天突然出现的下坠时分,在逼仄的洞口之中,淮年压在他的身上。
他像是一道猩红又甜魅的粉,萦绕在阎朔的夜晚之中。
他一开始对此感觉到很内疚,可渐渐地,他无力抵抗,并习以为常起来。
淮年什么都不知道。
从一开始到现在。
阎朔仰头看了看山洞的洞口,这一处地方比他们之前在海岛上下落的地方还要深,若是要爬上去,应当要费一些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