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走,祁绥鸠占鹊巢,在他身边坐下。
淮年瞬间进入戒备模式。
肌肉的变化只在片刻发生,祁绥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的改变。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给淮年剥好了鸡蛋,又端来一碗温度正好的红豆豆浆,帮他夹了两筷子面,臊子放得正好是淮年最爱的豌豆牛肉碎。
“谢谢……”淮年捧着碗就埋头苦吃起来。
等吃完早饭回房休息,祁绥如常盖了固定摄影机,摘掉并关闭了麦以后,才开诚布公地跟淮年对话。
“你在躲我。”他很肯定这个判断。
淮年: “没啊——”
“淮年。”祁绥轻声说, “我以为在我面前你不用假装的。”
淮年无奈: “我真不算躲你,我只是有点……有点茫然。”
祁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才能够面不改色地在脑海里不断身处父母被残杀的惨景之中还能够毫不犹豫地往前迈步?
祁绥身上那种淮年看不透的狠让他觉得有些无措。
“刚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淮年啧一声,转身坐在床上,手撑着床沿,跟祁绥交底。
他觉得他和祁绥就像是玩狼人杀里唯一明牌的两个人,可差别在于,祁绥太聪明,把他都完全看清。而他似乎还没触碰到祁绥的真实里的千分之一。
那些不断被自我劝说的逻辑掩盖的危险信号再次重新浮现于脑海之间。
“你在想什么呢?”
淮年反正是想不通,也做不到。他没有父母,但如果老头在他面前被人弄死……他也许会发疯,应当做不到和祁绥一样冷静。
过去他为祁绥编织的印象都稀里糊涂地碎掉。
淮年站在一地玻璃渣之外,茫昧地瞧着眼前的迷雾。
祁绥怔愣了下,小心翼翼地询问: “你知道了什么?”
“就那个破阵。”淮年没好气地对祁绥说,以为祁绥这个时候还想瞒着他,心里有点不乐意。
兄弟?呸!什么兄弟!塑料兄弟还差不多!
“你没发觉你进山以后就不太对吗?那是老头搞的事情,你就当被人下蛊吧。总之,这一路上,你不都是看到了些什么吗?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我都知道了。”
“祁绥,你怎么想的啊。”
淮年问出来以后又觉得自己不该说这句话。祁绥的事情与他无关,他又不是祁绥真正的兄弟。祁绥如何面对他至亲的离开,这是他的选择。他有些烦恼地低头,因而错过了祁绥轻轻松口气的模样。
“抱歉。”祁绥犹豫了下,上前一步,在淮年坐着的床前蹲下身来,仰着头看着他, “我吓到你了,对吗?”
“也不算……就是有点不明白。”
祁绥不是很爱他的父母吗?
难道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也都是演的?
这人演技这么好,怎么不去角逐奥斯卡啊!
“淮年。”祁绥长吁一口浊气,抬手紧握住少年的手, “你听我说。”
“人如果太过经常经历同一场梦魇,那梦魇也不过是日常的一种罢了。”
“对于那些事情,我早就习以为常。”
他清楚地经历过绝望,体验过坠落谷底的撕心裂肺的痛苦,也明白恨意潮涌时分叫嚣的恶意能够如何在人间张牙舞爪。
到最后,他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然后一刻不停地朝着他为自己设定的目标而去。
父母离开之前期待的世界,他要亲手建造而成。
于是任何事情似乎都无法阻挡他,他每一步都走得比上一步更加坚定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