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鹿本来是想净身就走的,后来想想不能便宜了黄彦这个老畜生,在苍兰拒绝跟他们走后就又回去准备收拾行李。
“真是死心眼的女人。”林白鹿嘟着嘴,用力踢开路边的一块小石子,不高兴的小声嘀咕道:“被陆离卖了还要帮她数钱。”
楚惊鸿对苍兰也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她没想到,苍兰竟然不愿意跟他们走。就像早期被解放的黑奴一样,不愿意离开主人,甘心作为奴隶活下去。
方彦明笑呵呵的打圆场,“人各有志,强求不来的。”
就在这时,他们远远就看到了院子门口围了好多人,里面似乎传来女人的嚎哭声。
楚惊鸿神情一凛,直觉告诉她出事了。
她跑到院子门口时,刚好看到堵在院子门口的人摩西分海般向两边让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抬了出来。
“……谁死了。”楚惊鸿声音绷的很紧。
几个身穿黑色戒律堂制服的弟子跟着从院子里走出来,抬眼看到她立刻乐了,“楚惊鸿是吧,你涉嫌寻衅滋事罪,被逮捕了。”
楚惊鸿无动于衷,她伸出手,这才发现手有些抖。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掀开了白布,露出一张狰狞的娇颜。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珠凸起,眼角,鼻孔,嘴角都在流血,面目扭曲狰狞,完全看不出之前她言笑晏晏跟她道谢的清丽模样。
楚惊鸿只觉得一股寒气梗在她喉咙里不上不下。
“怎么回事?”
女人目光锋利如刀,被她用这样冷厉尖锐的眼神望着,抬尸人冷汗淋漓,不敢对上她的眼睛。
“小的,小的只是被上面吩咐来做事,什么不知道。”
出乎意料的是,对楚惊鸿的质问做出回答的竟然是林白鹿。
“这就是黄彦的报复。”她失魂落魄的捂上自己的小腹,神经质的抠挖着。这里,也有和她一样的印记。
差一点,躺在这里的就是她了。
执法弟子不耐烦催促道:“楚惊鸿,你犯法了,跟我走一趟!”
楚惊鸿收回凝视尸体的目光,慢慢抬眼,用奇异的目光注视着不耐烦的执法弟子,“她死了,你没看到吗?”
执法弟子看也不看,无所谓道:“这又不归我们管。”
因为太过荒谬,楚惊鸿竟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她不怕黄彦的报复,不怕戒律堂,也不在乎坐牢。
但是她没想到黄彦的报复会应到无关者身上。如此卑鄙,如此下作。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死人的事你们不管,因为我见义勇为,你们就要抓我。”楚惊鸿质问道:“这就是天机宗的戒律吗?”
执法弟子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从始至终没有投给炉鼎一个眼神,轻飘飘回答:“她只是一个炉鼎。”
啊,是啊,只是炉鼎。
所以戒律不保护炉鼎,死了也活该,是吗?
真让人作呕。
自从她来了天机宗,这里的一切都那么让人作呕。
方彦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似乎一切语言在这种情况下都显得苍白。
他一直知道千机宗的黑暗面,只是他一直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一条生命的消逝。
也许在修真界这并不算什么。但是他来自于那个和平的现代文明社会,他所受的教育让他无法对死人的事情无动于衷。
他沉默的看着楚惊鸿阖上女孩的眼睛,轻轻抱起她的尸体。
“喂,你干什么……”
方彦明拔出剑,挡在了想要阻止的执法弟子面前,眼神阴翳,“别动。”
执法弟子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天灵盖升起。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向来懒懒散散的二师兄也能带给人如此可怕的压迫力。
“她叫什么名字?”
林白鹿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楚惊鸿在对她说话。
“樱桃。”她环顾四周,提高了声音,大声强调道:“她叫樱桃!”
死在这里的并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炉鼎,她叫樱桃,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她曾经活过啊!
“樱桃。好,我记住了。”楚惊鸿黑眸里是让人心悸不已的平静:“我不杀她,她却因我而死。”
方彦明心口揪痛,“师妹,这不是你的错。”他头一回恨自己笨嘴拙舌,不知道如何安慰小师妹,只能笨拙的重复道:“你已经尽力了,你不要自责了。”
楚惊鸿抱着女孩的尸体平静的和方彦明和林白鹿擦肩而过,路两边,是无数炉鼎沉默相望。
她们注视着她,就像地底的鬼魂幽幽凝视着太阳。
一个女人说,“樱桃走之前,让我转告你,她不怪你,起码现在死不用受太多罪。”
另一个女人说:“这一天早晚就会来的,这并不是你的错。”
楚惊鸿阖上眼,两行清泪飞快滑落。
“嗯,我知道了。不是我的错。”女人看似平静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风雨欲来的气息。
“错的是黄彦,是不把炉鼎当做人看的千机宗。”
“有人死了,所以错的人必须的得偿命,就是这么简单。”
汹涌的光点涌进她的识海,终于填完了最后的缺口,凝成实体的功德剑爆发出响亮的嗡鸣声。
楚惊鸿睁开眼,黑亮双眸染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她眼中的世界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每个人身上都有许许多多不同颜色的线条,线条数量、长短不一,就好像牵着木偶的绳索,绳索的那头很快隐于虚空中。
她莫名知道了这些线条的名字——因果之线。
生死,前路,归途,恩情,欠债,亲情,友情,姻缘,前世擦肩,转世回眸……这些都是因果。
楚惊鸿的目光停留在有些人自腹部探出来的黑色丝线上。
方师兄说,炉鼎烙印是主仆契约。
而主仆契约,也是一种因果。
她的功德剑,正是因果律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