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进郡王府五年,生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三个都没养住。后来生了她,好不容易养大了,却也伤了身子,不能再怀了。
父王倒是不嫌弃她,还让她继续做王妃,可府里的侍妾,每一季多一个,就这,外人还夸她父王,是个情深的男子。
王府无嫡子,也无世子,只她一个嫡女,是以她长大的过程里,也是尽受外人微妙的目光,说她可怜、无兄弟帮衬,说她富有、谁娶了她都不亏,扪心自问,锦衣玉食的生活,已经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了,母妃知道她心中郁气,劝她的话总是一句,哪有十全十美的呢。
但她就是不懂,为何不能十全十美?为何嫁了人便要委曲求全,为何有了富足的钱财、高贵的地位,她就一定要放弃和美的生活,加入到那一地鸡毛当中。
才八九岁时,就有人家试探,想要跟她定亲,那时候年纪小,母妃替她推了,待到年岁稍微大一些,就是她自己推了。
母妃隐忍,父王花心,但万幸,他们都是好父母,都疼爱自己这个唯一的嫡女,所以和孟家定下婚事,是她先点了头,父母才接过了对方的庚帖。
那时候她也没想太多,就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得知孟家父母琴瑟和鸣,家中无小妾,家风很正,成了亲,不用担心窝里斗。但要真的说起来,孟家缺点一箩筐,根本就不是十全十美的良配。
婆母厉害,公公爱得罪人,相公狐朋狗友十分多,听说还经常散财,夫弟是纨绔中的纨绔,丢脸都丢到基辅罗斯去了;那唯一的小姑子,又娇纵至极,京城贵女就没有与她真心交好的。
但人少,人少就好,她受了母妃十几年的教导,这往后的日子,总不会差的。
那时候她哪想得到,还有今日呢。
婆母依旧厉害,可她疼儿女,对自己,也是如同对亲女一般;公公依旧爱得罪人,可因着两个儿子如今都入朝了,他早就下意识的低调起来,如司徒相公一般,不出大事,他也不出声,只安安心心的为两个儿子铺路;相公心疼弟弟,也心疼她,成婚后便学着如何做一个顶梁柱般的依靠,一心铺在朝堂经营之上;夫弟改头换面最彻底,不仅成了全家本事最强的人,如今这眼看着,通天大道就要铺在他脚下了;小姑子被家中接连发生的事情吓坏了,娇纵不见,人也成熟了许多,虽说仍旧没有贵女与她真心交好,但她也不需要这个了。
县主十分有自知之明,这样的人家、这样的日子,是她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所以,她必须要把这福气护好了。
她想继续过顺心遂意的日子,也想让自己的儿女过这样的日子,那他们家就不能落下去,这家中所有人的心,也不能散,此时的和美,就如同那结了冰的河流,冰面薄薄一层,稍微走不对地方,就会咔嚓一声,掉进冰窟窿里,再也爬不上来了。
二郎爬得快,却实在让人说不出,他走得稳这句话,不论是自己,还是阿娘,大概都在担心,怕他爬的太快,被人伸出一脚,就这样摔落下去,想来二郎自己也有这种顾虑,所以,才次次语出惊人,做一些大家总觉得不该做的事。
如履薄冰啊……
二郎的官途、孟家的安稳、她想要的十全十美,都挂在二郎的腰间,县主自知,朝堂上的事,她是帮不上忙的,但宫里宫外,她总比别人多一条门路。
也不能只让二郎努力,这是关乎全家的大事,她作为长嫂,哪能心安理得的坐着呢。
县主若有所思的看着茶盏。
以后还是多多回娘家吧,对了,楚国长公主之前与二郎有旧,如今她已经孀居将近一年,皇室守孝不必太久,想来长公主自己,也不愿意真的守孝三年,为那单于,一年便足矣。
那她应当,能接待客人了吧?
*
孟昔昭从东院离开,直接就出门了,在酒楼要了七八碟早饭,一个人也吃得特别香。
虽说已经从县主那里知道了一些事,可他依旧派人去找了傅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