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还好么?”桐儿跑了过去,又俯身问他。
“没事……”沈怀霜又对她摇了摇头。
惊雷响起,天色翻涌着滚滚灰色,压住了霁色。
屋檐下,雨水如线似地滴落,一根根地落下。
沈怀霜抬头看看天,从屋舍里取出一把雨伞:“这天下雨了,你快回去吧。”
街头天际飘落小雨,正是清明的节气。
桐儿撑着自己的小竹伞,踩着水坑,手里还提着给爷爷的一篮草药。
竹篮晃啊晃,那柄竹伞甩开一圈雨水,雨水跳跃着,沾在了身侧青年身上。
青年垂眸下来望着她,那双眸子黑白分明,五官棱角清晰,是极其英气的长相。他身上佩剑,气质如将军肃杀,偏偏他打扮还算年轻。
桐儿打伞朝钟煜偏了过去,盖住了他头上的雨幕:“哥哥,你要去哪里?”
钟煜朝桐儿折腰,俯在她面前,接过伞,问道:“小娘子,沈先生的书堂在什么地方。”
桐儿偏头望了过去,笑了声:“你也认识沈先生啊!”
雨水渗进了钟煜衣服里,晕染开一片水渍。他抬头望着桐儿,沉默地应了声:“认识。”
桐儿又笑:“那既然认识,我带你过去吧。”
她一路又开始细数驿站的结构,从马儿讲到驿站的陈设,又从马儿槽中的干草,讲到驿站的茶水。
语无伦次,絮絮叨叨。
可她说的实在太鲜活可爱,桐儿讲了多久,钟煜在她身边沉默地走了多久。他替她撑着伞,一半的臂膀露在雨里,湿了半边。
“……还有沈先生是真的对我们很好,他上课从来不拿戒尺,逢年过节的时候,他还会和我们一起做东西,他做的面条可好吃了。”
“这发带还是他送给我的。你看,好看么?”桐儿顺手从路边取了一朵沾着水的小花,簪在青绿发带上。那条发带入目,钟煜眸色晃了下,姑娘头上还顶着两个尖尖的螺髻,青绿色的发带长长地垂在肩膀上。
“好看。”钟煜旋即应道。
桐儿抬头朝天,低吟两声,又道:“沈先生平日除了教书,很少出来。他偶尔会找我爷爷用药,他身上旧伤实在太多,怎么治都治不好。过两天,又要过清明节,先生会和我们一起做青团。对了!你为什么要来找先生呢?”
钟煜立在屋檐下,他甩了甩手里的雨水,给桐儿递回去。他立在屋檐前,却没再答话。
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沈怀霜这样的人。
可宋掌门也说过,沈怀霜很有可能不记得从前的旧事。神魂回归凡身,运气好点,他可能性情不变,运气差点,就完全是一个陌生人。
“小娘子,你先回家。雨大就不好走了。”钟煜送走了桐儿,门前只剩他一人的时候,他抬手,叩响了书堂的门。
笃笃笃。
每一下都和十四年前完全不一样,十四年前,他也揣着这样忐忑的心情,叩开了沈怀霜的门。
当时他问沈怀霜在皇城说的一切还作不作数,沈怀霜就把他带了回去,给他上药、煮粥,带他离开大赵。
他也不知道,沈怀霜还记不记得自己。
雨水滴滴答答,从屋檐下滴落。
钟煜缓慢直起身,动作都慢了好几拍,他看着那扇逐渐被水汽弥漫的木门,恍然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天。
门后有脚步声传来,来人走得很慢,好像脚步不太方便。
沓。沓。
脚步声逼近,又是门栓打开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