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其实大他十岁是一个非常尴尬的阶段,叫他叔叔吧?总感觉不太合适,毕竟商时序那时也才十四岁而已,自己都还是个未成年呢,
叫哥哥吧,两人之间又没什么关系,最后思来想去,他叫他序哥。
“序哥,我好疼啊…”
他当时这么委屈巴巴的告着状。
也因为这样,本来一件芝麻大小的事儿越滚越大,到后来商时序去调查了一下,说对方还是有点来头的?
据说是某某大家族的有了婚约的上门女婿?说实话,乍一看看着挺废的,家庭似乎也不算很好,还是个孤儿?
“啊?”
符安知道以后不屑一顾,
而商时序那时候也是无脑护短。
哪怕他知道符安不占理,但自己从小拉扯大的小家伙和别人打架打输了,让人给揍了一顿,小东西鼻青脸肿坐在床上,手上还挂着石膏,正眼泪汪汪望着自己,谁不心疼啊。
他当时就心软了,
转头去那个家族敲打了一下。
其实也没怎么样,就只是派个人过去带了一句话,大概意思就是你打的那个小聋子是我家的人,你把他打成这样,这事儿不能这么了了,赶紧过来道个歉…
*
当时的符安还美滋滋的等着对方过来登门道歉,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越来越离谱,几乎每一件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后来他又和对方起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矛盾,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这个梁子算是越结越大了。
并且那会商时序似乎也越来越忙,不是正常的忙,仿佛有谁在针对的那种…
关于商业上你来我往的事儿符安也不懂,但他有眼睛,也有耳朵,
那段时间,他时不时能在新闻上看到商家和商氏底下又被曝出了什么丑闻,几乎条条都是人命官司,怎么压都压不住,公司的股价也一直狂跌…
而那个他以为只是小小赘婿的盛阳真名也不叫盛阳,他真名叫杨盛,真实身份多得不行,据说是什么…马甲文男主?赘婿只是其中一个最小的表面身份。
*
符安不太懂这些,这些知识都是他在死以后,听另外一个声音说的。
那个声音在他死前蹿进他的脑袋里,和他介绍了系统编号,又说他已经看完了他的上辈子,抑扬顿挫把他好一顿说。
【人家可是男频马甲文里的男
主啊!马甲就跟洋葱一样,一层一层的,扒都扒不完的,你说你非惹人家干嘛?】
【而且最开始本来就是那个小混混先调戏他后宫之一,你这边本来就理亏,你怎么想的,居然还跑上去打人家啊…】
【人家可是部队里出来的,那能惯着你吗?你以为天底下人人都是商时序啊,人人都像他那么无脑宠着你?】
符安:【…………】
那会子的他因为太虚弱,根本没办法发出声音,甚至思维也因为被那么一通乱轰乱炸后,有些停滞。
最后他听到那个声音总结道:【哎,你说说你,这是怎么搞的啊,真是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符安:“……………”
【不过也不能全怪你,也有世界意识的原因,毕竟你的角色就只是一个又蠢又坏的小反派而已…】
*
时间在那时仿佛过得特别慢特别慢,符安在那个声音的引导下,开始久违的回忆起自己当初那么听话懂事,为什么突然开始执着于给商时序添乱?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继承了他那个人渣父亲的劣质基因?或许有吧,毕竟遗传这东西本来就说不准。
但更具体的原因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就是在他亲生父亲找到他以后?
符安亲爹的确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哄骗无知少女未婚先孕后又跑路,在知道她生的是个男孩后,又腆着脸想来认。
那会子符安的妈妈早就已经看清了那个男人的真面目,但毕竟孩子还小,并且她觉得安安的耳朵也应该孩子的生父一起承担责任。
女人想得很好,她觉得如果两个人能一起攒钱,说不定就能够在安安五岁语言发育期结束之前为他安一副人工耳蜗?
可是当初能跑路一次的男人,就能跑路第二次。男人在给孩子上完户口才知道符安是个聋子,还是那种重度耳聋!难怪他感觉孩子那么安静原来是听不到!
男人果然开始嫌弃这个儿子,甚至还反过来觉得自己反过来被女人骗了,要是早告诉他这个,他肯定不会…
就这样,突然出现的男人又突然消失不见,对自己的亲儿子和花言巧语欺骗的女人撒手不管,熟练的玩起了失踪。
符安的妈妈没办法,只能自己更加努力的打工养着听不见也不会说话的小儿子,这才累出了一身的病。
*
而那些事情发生时,符安还是个啥也听不见的小聋子外加不会说话的小哑巴。
母亲当然不会刻意对一个小孩子说这些不高兴的事儿,去见他爹也是自己去见到。
符安压根对自己的父亲都没有任何映象,再加上年纪实在是太小了,还没有形成完整清晰的记忆。
所以当那个男人出现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他找了他好久好久,说他是他亲爹,还说他是多么多么的想他…
男人当初就是靠着这般精湛的演技外加巧舌如簧的口才欺骗了符安的母亲,而那会子,要欺骗一个涉世未深的十来岁小
孩,也是易如反掌!
符安就这么…信了。
符安的亲生父亲总是有意无意的在符安面前说一些商时序的坏话,
他教符安怎么从商时序那里骗钱给他了,教他怎么给商时序惹祸,他甚至告诉他,他母亲当年并不是自愿捐出心脏的,说是被威胁的,就是被商时序威胁的…
他告诉符安,商时序之所以对他那么好,都是因为心虚,还说商时序之所以养着他,就是为了随时摘掉他的心脏…
他还说自己之所以现在才来找他,以前那么多年不出现也是因为商时序在背后阻拦他,还说他们两个见面的事要偷偷摸摸的,一定要保密,不能告诉商时序!
*
小小的符安信了,就这么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撺掇着成为了后来的那个性子。
商时序若能及时发现及时引导,说不定也不会那样。但他从没带过小孩,也不知道怎么教小孩,他只会一味的纵容。
而这样的态度,
反而无形中印证了那个男人的话…
过去的符安一直都那么觉得的,所以自从长大后和商时序的关系也越来越别扭,直到死后才听到那个声音的解释:
——【商时序并没有逼迫您的母亲,是她自己愿意的,她那时因为过度劳累,身体早不行了,本来就生了很严重的病,而她又那样担心您……】
——【您的母亲,真的很爱您啊。】
——【为了让您能够活下来,她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倘若她后来看到你变成这样,她一定会很失望的。】
符安:“…………”
真是可笑啊,那个男人起初骗他妈妈,后来又来骗他。到头来,母子俩居然都被同一个男人耍得团团转。
*
符安确定自己已经死亡了,他的手脚都被折断,又被一个戴着面罩的陌男人捏着下巴生生灌了酒,把他拖进车里按住了刹车…
他在做完一切后,熟练地擦拭自己留下来的所有痕迹,清理现场,伪造现场。
而已经无法动弹的符安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飞速朝着悬崖冲去…
对方一看就是做这行的老手,非常擅长将故意杀人包装成意外事故。
先不说在这样的断崖下多久能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了,根据他口腔里的酒精还有车里的酒瓶,别人也只会觉得是他自己喝醉了酒,误踩刹车摔下悬崖的…
哪怕验伤时,会被发现身上的伤有一点不对劲,但这点小问题,它可以存在,也可以不存在。
*
死亡以后,符安的大脑反而越来越清醒,他完完整整的把过去的一切都回顾了一遍,从小时候那些和妈妈相处时的模糊记忆,再到见到商时序…
他知道妈妈是真的很爱他,几乎把他未来的一切都考虑好了,但他对于妈妈的记忆却是有些太模糊了…
他只记得女人身上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茉莉香,记得她似乎不是汉族人,好像是少数民族,别的就不太记
得了…
更清晰一点的记忆都是在他能够听到声音以后,记得在他做语言康复的那段时间里,商时序常来看他。
他在旁边一直鼓励他,听到他每成功的发出一个音节,商时序都会非常高兴的为他鼓掌。
上学以后,学校里的小孩子手欠,把符安贴在耳后的外机扯下来,他瞬间又听不到声音,以为耳朵又坏了,抱着自己哇哇哇的怪叫。
同样也是商时序过来急忙抱着他哄着他,重新为他小心翼翼的戴上外机,怕他听不到,就一遍遍和他重复:“安安,没事了,安安没事了,没事了…”
商时序那时也才十四岁而已,也不过是一个半大少年,每天还要上课呢,一下课几乎急急忙忙回家看他。
检查他的体温,询问家里的阿姨他今天吃了什么,心情好不好,有没有多说话?只要商时序在家,无论他去哪里都要抱着小小的符安。
哪怕那时候的小符安又不是不会走路。但商时序就是很喜欢抱着他,喜欢背着他,甚至一看到他就高兴。
他会主动把符安抱在大腿上坐着,吃饭的时候给一口口喂饭。
要是小符安闯了祸,
商时序也会站出来替他受罚。
“父亲,安安您既然已经交给我了,那么就请不要插手他的事情了,您说过的,他是我的。”
那应该也是商时序第一次站出来违抗自己的父亲,将小小的符安严严实实的护在身后,整个人极为护崽。
不仅自己把那个年代久远的昂贵花瓶的碎片扫干净不说,还自己亲自写下了欠条说以后他来赔。
在扫了几遍后,甚至自己又脱下袜子踩了一遍,就生怕符安那时候被扎到。
商时序就这样像个父亲一样为符安四处奔波,为他操心所有琐碎的事宜,为他承担所有风雨,只是因为他当初的那句话:
——我会为你负责。
*
说起来,符安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调皮捣蛋,在他的亲生父亲还没有出现之前,他也是乖巧过很长一段时间的。
那时候的他刚开始做语言康复训练,虽然已经可以听到声音了,也在慢慢的学说话了,但他那会子还是不太喜欢开口。
以前和妈妈一起住的时候,因为女人太忙碌,大部分时间也都是符安自己一个人待着的,他自己看书,自己学认字。
上小学以后,更是听老师的话,学认字非常快,一回家就做作业,乖得不行。
他那会子会和商时序写纸条交流,想去出去散步的时候就写,你愿意在明天下午带我去公园散步吗?等待回信。
那会儿他的字非常工整,一笔一划透露着稚气,唯一的问题就是总是大小不一,而商时序也会下下面回:当然可以!
他白天带小小的符安出去玩,无论多忙都陪他一起吃饭,时间多的时候给还会帮他洗澡。
洗完澡后,为他擦干净身上的水珠,像裹粽子一样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他感冒…
最开始那段时间,在小时候的符安闹着找妈妈的时候,商时序也会陪着他一直找,等他找累了,又抱着他回去睡觉。
说来也是神奇,那会儿小符安趴在商时序胸口听着那一下一下的心跳声,很快就能睡着。
而商时序似乎也真把自己当成了符安的“妈妈”,会轻手轻脚的拨弄他的头发,也会哼歌哄他睡觉。
在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涣散以后,符安满脑子都是商时序,他问了最后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商时序呢?他怎么样了?】
因为自己的关系,商时序和系统口中那个男主对上了,系统都说那是男主,商时序只是一个反派,他肯定赢不了的。
——【现在我死了,那个男主肯定会收手了吧?商时序怎么样了?他会不会有事?】
那会子的符安特别慌,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慌什么,假如没有他的话…假如…
*
他很想听到系统说商时序没事,但系统并没有告诉他最后关于商时序的结局是什么样的,只重新问了他一个问题,问他想不想重新回到过去,再来一次?
——【想,不过…】
符安上辈子死之前蠢得不行,这会子倒是聪明了,觉得天底下没有白掉馅饼的事儿,又怀疑起是不是需要他做什么…
——【不需要,您只是我们的实验观察对象之一,我们会收集您重生后的所有情绪波动或者言行作为辅助参考。】
——【这对我们来说只是采样一定的数据,不会对您有限制,不会打扰到您,但对您来说,您获得了一次新的生命。】
——【好,那我愿意!】
符安答应了。
*
对于回去的时间点,系统说是随机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点…
对面那个其貌不扬的青年笑了笑:“小聋子,你闪一边去,没你什么事儿啊。”
其实符安平时不怎么看网文,也压根不知道系统说的什么男频马甲文是什么,但对方说了那么多,他也还是迷迷糊糊明白一点重点信息的。
那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是主角,自己是小啰啰,商时序是反派,和主角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这个主角还有很多层大佬的身份,绝对……不能惹!
而且这件事是男主的女朋友还是啥,反正据说是后宫之一的一个妹子先被他这边的小弟出言调戏了,然后他们之间才有了一点私人恩怨。
不管后面那些事情怎么样,也不管符安自己服气不服气,起码单在这件事情里,“盛阳”并没有错。
不过是因为上辈子的符安过于敏感那个“小聋子”,他听不得这样类似的话,头脑发热冲了过去,而现在…
*
“哎,不是……你咋了?”
对面的男人估计也懵了,明明刚才还语气嚣张,要跟他随时打一架的小聋子突然好像傻了一样,直愣愣的呆在原地。
他楞了许久,等再度回过神
来的时候。表情也没有像刚才那么了狂妄了,慢慢的慢慢的,他的眼眶居然…居然红了。
对面的小聋子本身就长得还可以,五官精致白皙的,乍一看像个粉头粉面的小白脸,不过就是表情拽拽的,耳朵上打了好几个耳洞,头发染着红红的,看起来格外不好接近,像那种不三不四的小流氓。
按理说以前的盛阳最讨厌就这种人了。可偏偏不知道怎么了,那时小聋子突然不狂了,眼眶红红的,顿时有了一种莫名的反差感。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全场的人都愣住了,一时谁也不知道开口说点什么。
*
“不是……你别哭了吧?”
盛阳把原本想说的更嘲讽的话都咽了下去,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你到底是不是个爷们儿啊,我不就说了你一句吗?”
盛阳想过符安可能会冲过来揍他,不过这种弱不拉叽的小菜鸡,他根本不用放在眼里,闭着眼睛都能把他撂倒。
虽然听他旁边的那些小弟的口气,他可能和商家有关系?那的确有点麻烦,不过……他从不主动惹事,但也不怕事。
盛阳甚至都已经在心里做好的打算,一会儿要怎么把这个小聋子给制服,又或者赢了以后,要怎么嘲讽他…
结果……
他眼睛居然红了?
他在干嘛??
?????
对面要是个女人,盛阳这会子倒还知道怎么办,他哄女人可有一套了,可那是个货真价实带把儿的男的啊!
靠!!!
*
虽然系统答应过会送他回到原来的时间线,符安也在心里做好了准备,但等真正回来的这一刻,那种激动和喜悦依旧还是抑制不住的眼睛里往外冒…
他看看头顶的湛蓝的天…
那天早晨是个大晴天,天气非常好,头顶的云朵软绵绵像棉花糖,温热的阳光洒在皮肤上,能感受到少许的余温…
又看看自己依旧完好无损的手,稍微活动了一下,没有传来疼痛感,也没有伤口,又看了看身后的小弟们……
老实说,他已经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那会子仔仔细细一个一个的扫过。
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那是一个很深很深的巷子里,因为已经提前清过场的关系,除了他们之外再没有外人了,能看出巷子很深,是一个适合伏击的好地方。
等把周围的环境都看了一遍,符安最后把目光落在对面的平平无奇的男人身上…
他看起来的确不像那种很厉害的人物,穿着很随意的衣服,五官也没有什么很奇特的,头发还有点乱糟糟的,明明看起来就很普通啊,
但他……的确不普通。
哪怕符安心里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但毕竟他还没那么轴的,不是还有那么一句话吗?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符安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我刚才说了一些很不礼貌的话,我向你道歉。”
对面的盛阳:“…………”
身后的小弟们:“…………”
小巷口路过的狗:“………”
房顶上的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