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你父亲去世那天,我依然没有后悔来这一趟。”
“可是揽余啊,”他嗓音忽而轻下去,好似缥缈起来,“我今天忽然想不起来,我曾经叫什么名字了,外头人称呼了我三十多年邵留良、邵先生,身边每个人都是如此,但我并不姓邵,我从一开始就不是邵家人。”
邵揽余心底蓦地一咯噔,听见对方说:“就在今天,我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应允你父亲,不该进入邵家,更不该制造出那些武器。我忘了自己不姓邵,更忘了自己曾经的初衷……只是想用强大的武器,让普通人活得容易一点而已。”
笑中夹着晦涩的泪,邵留良面上的光彩消失殆尽,唯余满满的厌倦和疲惫。
“劳劳碌碌这么多年,我不仅害了别人,也把自己害成了这样,我这一辈子,做的每个选择都是错的。”
“良叔——”
邵揽余眼神凝重,再次开口却再次被阻止。
“我有些累了,你待会儿替我叫医生进来。”邵留良握住他的手,语声低微,“揽余,我教过你许多道理,今天最后教你一次,穷寇莫追放虎归山,所做一切为的都是将来斩草除根,席未渊得除,但不能是现在,否则隐患太多难以平邵家以后,该是你一个人撑着了,去吧。”
邵揽余沉沉注视对方,邵留良松开手闭上了眼,面露痛苦之色,突然非常不舒服的样子。
邵揽余立马起身往外走,佣人刚好接到医生匆匆赶来。
他回头看了眼房门,心脏无故重重跳了一下,陡然间刹住脚步,后知后觉的怪异泛上心头,邵揽余不假思索转身折返。
房门嘭地推开的瞬间,邵留良身体无力滑下床缘,私藏的手枪掉落在地,背后白墙溅上了一片刺目血迹。
医生护士们仓惶跑进房间,争分夺秒实施抢救,周遭脚步声杂乱无章,邵揽余却如同进入了真空地带,什么都听不见了。
……
咚——咚——咚——
一步一步,缓慢又虚浮的脚步迈下阶梯,邵揽余感觉眼前所有事物笼罩了浓郁的雾气,白茫茫的,模糊而凌乱。
耳鸣不断徘徊在大脑里,他仿佛成了一缕游魂,最后的台阶不慎踩空,他任由自己向下坠。
邵揽余跌进了某个怀抱,那人再次稳稳接住了他。
恍惚间抬头,邵揽余看见费慎熟悉的面庞,说:“沉瑱,我想睡会儿。”
邵揽余这一觉,睡得时间很短暂,还不到两小时。
他却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久到这二十多年的人生,皆如走马灯一般,交替在梦中上演了一遍。
喧嚣纷扰的俗梦里,母亲徐宛一声声叫着他阿时,对他说不要生病,要陪在妈妈身边好好长大。
邵留寻总是像对待小动物那样,冲他吹两声口哨,招招手叫他过去。
可等他真的过去了,对方用手心轻拍他头顶,赏几个稀奇小玩意儿,又叫他走。
秦一舟太烦人了,在自己家不敢说的话,经常一股脑地倒给他,是个活脱脱的话痨。
而每次他压根没有在听,对方也不计较,不厌其烦地说了一遍又一遍。
良叔有些奇怪,如果没和邵留寻待在一起,他总喜欢自己独来独往,仿佛是游离在邵家之外的边缘人物,很多人不亲近他,可又不得不尊重他。
好像还有个朋友叫席未渊,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人很爱跟在自己身后,却又什么话都不说,沉默得像是阳光背面,那一抹毫不起眼的影子。
“阿时……阿时……”
母亲又在喊他了,邵揽余转身往回跑,可双脚一崴,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阿时……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