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茫然地眨眨眼。
师瑜松开捏着棒棒糖棍子的手:“闭嘴。”
男孩乖乖地闭嘴了。
师瑜从口袋里翻出枚硬币放到玻璃柜台上,这一回没用多大里便将人扒拉开,转身走出了商铺。
※
屋子里灵山道长正在做法,三角旗幡被他舞得哗哗作响。
程雾野倚靠在门沿上,一上一下地抛着只小铁罐,望着厨房里的人忙碌。
陆南拿扇子给小瓦罐扇风,盛夏的天气在火堆前热得满头是汗,只能跟他说话转移注意力:“程哥,这游戏到底怎么出去你想到办法了吗?”
程雾野视线始终落在小铁罐上,没答他的问题。
陆南估计是第一天留下的心理阴影,问的问题短时间听不到回答就心里发凉,猛地转头:“程哥?”
程雾野不轻不重地扫他一眼:“好好扇火。”
“……哦。”
好不容易等东西熬好,陆南拿湿抹布将瓦罐从火上端下来,沿着小口注入一旁的砂碗,盖上碗盖,转过头:“程哥。”
程雾野没应。
陆南忍不住提高了点声音:“程哥。”
程雾野看向他:“有事就说。”
陆南抠着衣角,张张嘴:“道长说要我把这个端到屋主房间里去。”
程雾野:“不敢?”
陆南手僵住了,有点脸热。
屋主是丧事的主办人,年纪大还邪门,哪怕在对方家里当了那么久帮工,他平日里见到对方也绝对是见了猫的老鼠,直接夺路而逃。
何况昨晚的事他还没缓过来。
可现在要他直接进对方房间打照面,他实在没那个胆子。
本来开这个口就是想求他帮自己这一回,甚至打算好了被拒绝的说辞。可现在,还没等他攒够脸皮开口,对方便再度出了声:“给我吧。”
陆南一愣:“程哥?”
程雾野斜睨他一眼:“我去送,听不懂?”
陆南怔愣过后,感激涕零,面上只能尽力绷着:“谢,谢谢哥!”
穿过后院就是灵堂。
师瑜摆脱了粘人的男孩,刚一进屋,就跟程雾野打了个照面。
对方赶紧开口叫住他:“抱歉,帮我端下,我系鞋带。”
师瑜垂眸看了眼他散开的鞋带,静默几秒,伸手接过了垫碗的瓷盘。
程雾野蹲下身。
师瑜安静地在旁边站着。
程雾野迅速打好结,解释道:“这是屋主要的东西,暂时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也不知道和副本背景有没有关系。”
师瑜没出声。
程雾野站起身,从他手里接过盘子:“趁现在还没送过去,揭开看看。”
师瑜没来得及有反应,对方便已经抬手揭开碗盖,熬煮过后浓郁的汤药味掺着水汽腾升。
汇成一只巨大的铁锤,狠狠敲击在脑后,有那么一刻,连心跳都似乎跟着停了下来。
程雾野道:“你觉得……”
师瑜出了灵堂,腿软得磕在洗漱间冰冷的瓷砖地上,直接吐了出来。
全身的血都在发冷,紊乱又急促的心跳声在耳膜处一声声震颤,荡出巨大的回响,几乎震耳欲聋,将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撞击成噪点般的空白。
他扶着水池的边缘,手指攥得发白,喉咙里被胃酸灼伤过,哪怕呼吸都能感觉到火烧火燎的疼。
水龙头开着,衣领和袖口因为清洗此刻全被水浸湿了,他接了捧水漱口,将手洗干净,关水龙头的手都抖得厉害。
好不容易恢复了点力气,师瑜扶着墙壁站起身,刚走出大门,便迫不得已停下了。
程雾野守在门外,看见他出来,下意识伸手:“你还好吗?”
师瑜垂眸看着腕上的手:“松开。”
程雾野拧眉:“你还好吗?我刚刚在外面听到……”
师瑜视线从手上移到他脸上,同对方碎发下那双眼睛对上了,嗓音清澈里带了些微的嘶哑:“你刚刚难道不是故意的?”
【???】
【什么意思?】
程雾野张了张口:“我没想到你对药物的反应会那么严重。”
师瑜脸上没什么表情:“所以你试探我就有理了?”
程雾野默然片刻:“我必须得排查所有可能的意外因素。”
“第一天你将夜里袭击你的鬼关进了棺材,揭出了副本中那口棺材对鬼有掣肘的规则;第二天早上我特地去厨房查看扮演帮工的剩余玩家人数,去了就发现你也在,你比我还快一步;下午我假伤骗过了所有人,只有你一眼就看出来我在伪装。”程雾野看着他,“昨晚我醒来了,就在那只鬼的鬼气攻击到我面前三寸的时候。”
【啊这?】
【所以昨晚师美人引导徐祝空进棺材的全过程其实程雾野一字不落全听到了?】
【就算装睡睫毛手指甚至胸口起伏这些跟真正睡着了肯定会有差别,直播间那么多姐妹居然没一个看出来他当时在装睡?这届网友怎么回事是不是不行?!】
“师瑜。”程雾野一字一顿地念出他的名字,“你的素质根本不像个普通的新人。”
师瑜平静地抬眸:“所以呢?”
程雾野一顿。
“就因为我之前跟你提过一次药物味道难闻,所以你就拿汤药来试探?”
他没说话,相当于默认了。
师瑜又问道:“现在你试探完了,可以松开了吗?”
程雾野愣了一下。
在他的预想里,别人被自己一个试探折腾成这样,火气上来动辄打骂都是轻的,却唯独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既没有被人算计的愤怒,也没有生理反应的痛苦,即便如今面前站着的就是害自己至此的罪魁祸首,却找不出一丝一毫可以归类为厌恶的情绪,眼底平淡得近乎死寂的荒芜。
师瑜掰开他拉着自己的动作,指尖却没什么血色,袖口一圈都是冰冷的水渍。
他唤道:“程雾野。”
程雾野心里忽然跳了跳。
师瑜缓缓抬眼,眸光无波无澜:“既然你认为我不是普通的新人,那我警告你,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