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周围,还零零散散地掉着枪支和警棍,以及一些外人看不出是什么的装置,最靠外的地方还摆着一台有半人高的黑色器械。
那是超自然调查组根据过往经验制作出来的,按照制作出它的工程人员的说法,那是用来降低和屏蔽诡力外泄大范围影响环境让群众窥见端倪而研发的。
这是第一次使用,因为上一次他们接到的那桩造成大范围影响的超自然案件在两年前,机器就是这两年间被做出来的。
可一旦天地的力量倾覆而下,人的反抗似乎仍旧只能当撼树的蚍蜉。
后面跟来的小组组员看得愣了半晌,忽然发疯似的冲上前,还没跑出两步就被身后的人抓着领子拽回来了。
他拼命反抗,而身后的人力道重若千钧,死死钳制着他的双臂,将他桎梏在身下。
连归用擒拿的动作,发了狠才能扣住人,声音凌厉如刀:“你发什么疯?”
组员死活都挣扎不开,忽然脱力似的松懈下来,被质问时却陡然抬起头:“他们躺在那里,你看不见吗?!大郎,开哥,叶子,还有小吴……他们都躺在那里啊!!”
连归手下一顿。
“他们都死了……都死了……”年轻的组员膝盖跪在硌人的石子路上,身体神经质地发着抖,仰着头,一双眼红得要滴血,“为什么会这样……”
他喃喃着,视线模糊:“为什么会这样……”
好像所有人面对非自然死亡时,总要问一句为什么。
连归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亡,甚至因为神域,他曾亲眼见过比这更血腥,更悲怆,更撕心裂肺的死亡,谈不上心如止水,但也绝对不至于就因为看到这点画面就立即精神崩溃。
就像他在下面分明亲眼见到曾经朝夕相处的组员小吴的尸体,却仍能迅速收拾好心情赶上来查看情况。
连归一时间找不到话去安慰对方,警戒线外群众们若有若无传进来的议论声也不容许他磨蹭。他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接到电话的市局很快通知了附近的警员,从四面八方开着车赶来,拿警戒线重新将现场围上。
与此同时赶来的还有市中心医院的救护车。
连归将浑身散发着颓废气息的组员拖到旁边以防挡路,叫住了要靠近尸体的医生:“别过去。”
医生不明所以。
连归朝着周围的警员吩咐:“都不要超过我现在所站的位置这条线,不要靠过去,想办法拿警用绳和医用装甲车把他们……运出来。”
警员愣了:“可是这样不是很麻烦……”
医生接话:“伤者在地上拖曳很容易造成二次伤害。”
连归没有解释,只是道:“按我说的做,另外,不要让普通人走进警戒线范围。”
※
师瑜平日里在自己公寓的房间里裹着被子在万籁俱寂时要躺上一个至数个小时才能堪堪入睡,而现今待在与人来人往的公安大厅仅一墙之隔的地方,惊醒过后居然再度陷入浅眠,就连他之前那副乱七八糟的梦境也奇迹般连上了。
半梦半醒间,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正处在睡梦当中,朦胧的云雾脆弱到伸手就能打散。
眼前的景象无端地混乱起来,画面光怪陆离,他在晕影中思索了很久,隐约想起梦中那段是他以前不记得哪次路过云渡池时看见的。
那时池边的小孩被大人拉着科普了一番,接着一前一后走远。他没有追,甚至不曾为了他们特地停下来,只经过时恰好听见几句便直接离开了,反倒走进另一间密闭的宫殿内。
宫殿里站着个人,长长的白袍几乎及地。
听见动静,对方在杂乱的光影中回了头,五官却模糊一片。
画面清晰的部分只到这里,剩下的都是些毫无意义的切碎似的光斑,半点都辨别不清。
师瑜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睁眼时便隐约听见办公室外的嘈杂。
景深作为留守在市局内部的人员之一,没想到这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被自己亲自派出去帮忙处理诡力的警员们便直接成了焦炭,悲戚尚来不及生出,他身后那些和死者相熟的队员们反倒先被刺激到了:“你说什么?!”
师瑜在长椅上坐直了,脚下没有落地的坚实感,扶着墙壁的手不自觉发软。他抓住了把手,拧开办公室的门。
门外的人已经走完了一整套“开玩笑吧”、“这怎么可能”、“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不行我不接受”、“呜”的心路历程,此刻大概处在怀疑人生和精神防线重建的阶段。
连归率先发现站在门口的人,下意识开口:“你醒了?”
师瑜安静地靠墙站着听了一会儿,大致弄明白了此刻长廊上的哀恸氛围是为什么。他看看正重建静神防线的警员们,又看看手下只余那位怀疑人生的组员的连组长,问道:“还冷静吗?”
连归一愣:“大概……?”
“你的组员,以及那些缺席的警员,现在是因为意外暂时没法现身,”师瑜平铺直叙,“还是都殉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