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想到不夜国会突然出现白昼, 就像没人想到重明鸟会在白天忽然现身,哪怕仅仅只有一瞬。
“刚刚那是什么?”
“外面怎么突然亮了一下?”
“我也看到了,原来不是我幻觉了?”
“你们都没看到吗?那是光啊!是自然光!!”
“咱们大晋都多少年没出现过白天了, 这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吗?”
“……不是,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光里还有个黑影吗?”
“你也看到了?!!”
原本找刺客的官兵们见领头人都出去了,一时间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思却俨然都已经随着领队的视线飘到了刚刚亮起来的方位,而来吃饭的客人更是在这一刻全都不约而同地涌到了门窗边上,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没人注意到此刻的客栈后方,一把金色丝线勾住建筑顶部,而后骤然收紧。
师瑜抓着丝线翻上屋顶, 指尖的丝线再度射向邻坊的高楼。
贺为有在后面四肢并用, 好不容易追着爬上来,简直喘成了狗:“祖宗!”
他死活都想不明白, 当初论坛上的分析帖不是都说对方根骨弱气血虚先天不足吗?不是怕冷畏寒只要风吹日晒就大小病不断吗?危机时刻潜力爆发武力值飙升就算了,为什么现在连爬墙都特么比他一个身体健康的男人还要来得熟练?讲不讲道理了?!
师瑜侧头看了他一眼, 扯断手上的丝线塞到他手里, 接着重新甩出一把绑住高楼的木质塔刹, 宽大的兜帽里拢了长夜猎猎的风,脚下一跃踩上了高楼的顶部。
贺为有握着对方塞给他的那把丝线, 宛如抓着勾檐的飞爪,蹭蹭蹭跟着爬上去。
※
出现重明身影的地方和客栈相隔并不远, 最多数十米的距离,否则光线也不会传到那里还能被人看见。
街道因为刚刚的异像喧闹无比,官兵们一瞬失神过后已经开始组织纪律, 将试图离开原位置向光源处聚拢的百姓赶至原地, 反倒一时忘了要关注头顶的动静。
师瑜就趁着这时的混乱连跃几座建筑, 最终停在重明鸟落点相邻的那栋屋顶上。
托下方围观人群都提着灯笼的福,哪怕不用下去也能清楚地看到,那块路面上横亘着一具明显是烧焦尸体。
尸体外皮发黑,身下的路面周围也有被高温炙烤过的痕迹,堆积的灰尘描了边,油脂滋啦滋啦外溢,烤焦后蛋白质的味道散入空气。
最重要的是,那具尸体的手骨上戴着玩家手环。
衙门的人来得很快,捕头正在询问离得近的目击证人:“火光是什么时候开始亮的?”
被问及的人只是个普通老百姓,这辈子都没接触过那么高级别的官人,战战兢兢地回:“我记得我出门的时候是午时过半,从岁锦街过来,所以出事应该是未时前后。”
旁边有大胆的人插嘴:“就是未时,我那会儿在旁边的酒楼吃饭,刚好看了一眼漏刻。”
“大概持续了多久?”
“很快,就一眨眼的时间。”
“那你也看到他死的过程了吗?”
插嘴的连连摇头:“这个我没看到。”
最先被问及的人再度接收到官员的视线,磕巴了一下:“那时候其实不是这周围忽然亮起的光,而是有一只大鸟飞过来,那只大鸟的身上会自己发光。”
捕头眯起眼睛。
旁边的捕快却是嗤笑:“大鸟?还会发光?你当我们都是傻的?敢当街妖言惑众,我看你是皮痒了想去衙门走一趟吧?!”
那人浑身抖了抖:“我,我没有……我真的看到了……”
捕头将手下摁回去:“你继续说,然后呢?”
“那只大,大鸟飞过来后,就往地上砸,他被砸中了,然后立刻就烧起来了……然后,然后他就死了……”
“火鸟烧人”的神话故事就这么随着当街询问被传了出去。
“所以刚刚是重明鸟的灵体对玩家动了手?就跟昨晚攻击你一样?”贺为有双手都扒在瓦片的缝隙间,“可为什么白天也会攻击?就不怕被人民群众看到?”
师瑜:“普通人看不看到于它都无所谓。”
贺为有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进了思维误区。
这对玩家而言只是游戏,神鸟攻击就和怨鬼索命一样应该是夜深人静时的特供剧情,可于副本世界里的原住民来说却是真实的,要求所有灵异现象发生时都只有玩家在场而原住民全然不知情根本是天方夜谭。他们见不到是幸运,可就算真的碰上了,那也是概率学里的正常情况。
“所以那只重明是真的特别恨咱们吧?”贺为有盯着那具焦尸喃喃,“都烧成这样了,绝对死透了。”
师瑜不置可否,起身准备打道回府。
贺为有自然跟着他。
这里的屋顶不知道多久没人来过,瓦片又是极易吸水的石料,昨晚才下过雨,湿润的缝隙里生满苔藓,一脚踩上去那就是灾难的开始。
他在打滑前立即维持住平衡,脚下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吓得心脏差点停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