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敛分不清她是要谢他,还是要与他说话。
见宋矜护住了蔡嬷嬷,反而像是没有那么怕了,他也收了探究的心思。
追来的官兵围住男人,暂时控制住了场面。而在谢敛吩咐了官兵后,配合默契的官兵将人群疏散,在非常快的时间内,将街道收拾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宋矜一直跟着谢敛。
听着他逻辑严密、语气平静的交代,每一处都透出熟稔,十分游刃有余。宋矜才后知后觉,彻底将传言中杀人不眨眼的谢含之,和刚刚带她吃馄饨的人联系在一起。
等到官兵远去,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被吹散。
谢敛松了手,道了声失礼,才提醒她:“宋娘子,天色不早了,路上务必注意安全。”
她看着清清冷冷的谢敛。
满脑子都是大片的血,几乎无法忘掉。宋矜脸色又变白了几分,她背后升起凉意,本能着往后退了几步,胡乱对着谢敛行了个礼,匆匆告别。
谢敛默默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等到走远了,宋矜才后知后觉,打了好几个冷噤。比起提刀砍头的流民,宋矜越来越恐惧于谢敛,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她一家都打成“反贼”。
如刚刚那般,高高在上地睨着狰狞的男人。
有着滔天权势做底气,轻描淡写地交代一句,“就地诛杀,清洗干净。”
谁敢多说一句什么?
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就结案了。
宋矜有些踟蹰,恐怕自己来见谢敛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何镂耳朵里。前是狼后有虎,回去的路仿佛格外地短,宋矜下了马车,院子却很平静。
何镂没有来,宋矜终于放下了一口气。
这反而是好事,说明何镂此刻,必然被更要紧的事情缠住了。按宋矜的猜想,与谢敛的有关的概率极大。既如此,鹬蚌相争了起来,她这渔翁反倒是可以睡一夜好觉。
想是如此想的,但终究无法安睡。
刚给阿娘喂过药,就有人前来叩门。何镂虽然没有来,却着人带了一截阿弟的衣摆,上头仍旧是浸满了血迹,看起来十分骇人。
很明显,何镂生气了。
这是故意拿阿弟的性命,来警告她。
宋矜又是担忧明日的结果,又是担忧阿弟的性命……思来想去,有些气恼于谢敛,分明说了她阿弟不会有事,怎么到如今了,何镂还敢拿阿弟的性命作为要挟!
第15章 汴城雨(十五)
宋矜本想瞒着赵氏,却没能瞒住。母亲病了这么久,此时一见到宋闵的血衣,顿时脸色雪白,咳出大口淤血晕了过去。
大概是遭受不住打击,没了生念,赵氏的身体都凉了许多。
宋矜将为宋闵打点的银子拿出来,让蔡嬷嬷买了老参,含在赵氏口中,才勉强将人吊住。大夫来看过,最终也只让继续拿参吊着,听天由命。
她守了母亲一整夜,没有合眼。
宋矜靠着蔡嬷嬷,望着桌上微弱的灯火,耳边雨声怎么也没有尽头。她想起有一年清明,全家人在花厅对坐博弈,被风吹倒的树砸在屋顶上。
阿娘和爹爹护着宋闵,兄长和爹爹护着她。
宋矜那时不觉得害怕,偷眼看黑沉的天空,仰起脸任凉爽的风雨扑面而来。如今想来,那样的日子,大概永远也回不去了。
次日天一早,天刚将将亮,昨夜发生了政变便在街头巷尾传开了。
对于宋矜而言,只有两件事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