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功夫喝茶,好像刚刚被我的尖牙抵住的不是他本人一样,过于地云淡风轻,他一直戴在脸上的墨镜被我乱蹭找脖子的时候弄掉在矮茶案旁边,此刻被丈夫无情地碾过,断成两截。
我觉得他有点可怜,愿意施舍给我食物的从我不是人类开始,就只有他一个人,可是他站起来又那样地高,被揪着领口的时候,甚至可以含着浅笑地做着双手举过头顶的动作,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面容阴鸷冷漠的丈夫。
“你在做什么?”丈夫低沉的声音不含一丝温度,“你明明可以推开她的,用不让她受伤的方式,但是你在做什么?”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阴冷的眼神,好像把人锯碎了铺在地上他也只会淡漠地瞥过,不生一丝怜悯。
“回答我!”
客人不紧不慢地回答:“很显而易见吧,七海,她饿得快要死了,我在救她啊。”
“用这种方式?”他近乎低吼。
“你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吧,七海,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你一点都没有察觉吗?”客人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还是说你在装不知道吗?”
丈夫冷冷地看着他,缓慢地、毫无温度地:“我不需要你来插手我的家事,你也不需要摆出这样的姿态来质问我,你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吗?你差点毁了她!!我是哪里惹了你,梦光她又哪里惹了你?”
说到后面他紧攥领口的指节甚至用力到泛白。
客人也冷漠地回望他:“是吗,毁了她?搞没搞错啊,我只是坐在那里,被吸血还要被安上加害者的名头吗?那你知道你在家里养了这样一只怪物吗?七海,人外相关的恋爱癖会让你格外地心生怜惜吗?”
当他说完第二句话时,丈夫的脸一瞬间变得非常地恐怖,他甚至于不敢相信从客人的唇中会吐出这样残酷的话,或许这句话是不残酷的,我都不是
很介意他这么说,但是对于我的丈夫来说,他的回答是几乎要杀人一般的眼神。
“五条,你最好收回这句话。”他的声音像随时都能够变成疾风暴雨的低沉警告,如果是对我说的话,我一定连血液锭剂都不喝了,待在角落里宁愿等死。
客人冷冷地:“如果你喜欢自欺欺人的话。”
“你这家伙——”丈夫不再坚持他的仪态,放开他的领口,面色阴沉地抬起手臂。
茶几被碰撞的肢体动作掀翻,茶水淅淅沥沥地洒了一地,把竹色的铺地染上更深的颜色。
这样剑拔弩张的场景,我反而出奇地觉得平静,世界仿佛都安静了,近乎于一种麻木地,我开了口。
我的声音其实是很小声很小声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落针都能够听得见的气氛里,像用扩音器放大的一样清晰:
“七海君,我们离婚吧……”
丈夫的臂膀陡然停在了半空。
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发言一般,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转过头来时,像电影里每个细节都放大的慢动作,面容是说不出来的扭曲与怔愣,“你……”
“我想离婚了,我们分手吧。”
我看着他们,有一种无力感,或许是出于我本身是一位低微的猎食者,但是却要看着怎样都比我强大的掠食者抢占眼前的生存空间,那种插不上话的感觉,让我很挫败。
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用完了我所有的脑细胞,我都不太能够思考语言是怎么构成的了。
没有办法吧,大家都这样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话好像又不可能……
“七海的话……去找其它的人结婚吧,我什么都做不了,人也很笨,还想吃人。”
“分开的话,就都好了吧。”
我理所当然地说着,像单细胞生物遇到障碍物,就挪动着绒毛避开的思考方式。
丈夫锐利如翡翠般的黄绿色双眸从溢满愤怒,到一瞬即逝的脆弱,再到安静地注视着我,婚后的我能够从他的眼瞳中读懂他的情绪,痛苦的、迷茫的、但是没有一丝认同迁就的。
看着我,他认真地出声:
“这种话,以后还请不要拿来玩笑,如果梦光想要开玩笑的话,我的回答无论哪次都会是真诚的——不会发生。”
“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梦光,婚礼上,我曾郑重地向你许诺,无论你是怎么样的存在,痛苦或贫穷,高贵或低微,我都会永远爱着你,我不会抛弃你,就如你所说我愿意一样,效力直到我死去,直到我的灵魂湮灭,梦光,这是我的回答。”
我动了动嘴唇:“可是……”
丈夫平静地道,声音平稳:“请不要再说了,梦光,我想你不会想说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