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发尾端还有着湿漉漉的雨水,冷峻陌生的神情,让我有着自己也淋在窗外的暴雨之中的错觉。
“太荒谬了,我……今天是我的生日,怎么一回来就在聊这个?”我几乎逃避,强装镇定地说着话,声音哽咽而讨好,舌根有着链接心脏的酸涩感,“建人…你饿不饿,我记得,冰箱里还有……”
“已经过了,十二点。”难得打断我的话,我听到他说:“这个提议为什么不同意呢?我以为……你会开心。”
开心?
我心下有种荒唐的可笑感。
拿着种事情开心吗?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们都是一样的吗?七海也好、灰原也好、那个人也好……都像疯子一样地在这种时刻迥然地冷静,明明不该保持着这样的理智的,却做出这样刺眼的反应,面对着情绪在崩溃边缘的的我……说出反差极大的冷静话语,是觉得这样很帅气吗?
这样的反应,在他们心里会建立可靠的感觉吗?不一样的话,用应对紧绷战斗的冰冷方式,来对待这样剑拔弩张的紧张对话的话,会让人显得更加高深聪明吗?
看着我,他眼底是淡薄的“果然是这样吗”的表情,因为冷峻俊美的深邃面容寻常不常摆出什么讽刺或笑容,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微微地抬眼,就显得极为冷淡,“厌倦我了吗?梦光。”
这句话…难得的柔软,是在示弱吗?
我心里的焦急和愤怒委屈一瞬间坍塌,甚至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匆忙地应答,热切却冰凉的眼泪从脸颊掉落:“不……不是的、七海……”
这样问着,他不太关心后续理由的样子。
眼神停留在我的面上几秒后,浅淡地移开,轻轻点了点头,“嗯,没关系。”
我要解释的话就这样轻飘飘地得到了不在乎的评价,哽在喉中,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其实,我有感觉到梦光的变化,最初只是认为是奇迹发生了什么的…确实很开心,可惜的是,异常的地方也有很多,最终串联起来、想到或许跟五条有关,大概是香味的关系吧。那个人……如果不想的话是不会留下任何气息的,但工作的时候却能闻到残弥的留香,所以…我大概明白了,虽然那时候确实很生气。”
他静了静,沉静地低眸,“甚至想买飞机票提前回来,但我的工作并不是
那么轻松的,只能够加快进度…后来在机场候机的时候,怀着怒气和他在电话里聊了天,想了想。嗯,也许只是单纯……对这件事觉得很厌恶吧。意外地,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蔓延。”
厌……恶……?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活着没有意义。
虽然明白,或许不是对着我说……但是,从丈夫的唇中轻描淡写地吐出的时候……
“建人…”
“我们…”我勉强而恍惚地、露一个苍白的表情,“我们结婚的时候,不是发了誓吗?”
“是啊……”他没有否定,像是陷入了回忆,久违地、出神般地怀念,“如果我们的婚姻让梦光没有办法获得幸福,……还是终了比较好。”
简直…
又是这样绕回来的回答?
忍耐的限度、似乎在逐渐地崩坏。
“回来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比起让梦光因为跟我在一起而痛苦,或许离婚的话是最好的结果吧。”
他澹静地看过来,侧脸被冷光照得轮廓分明,没有戾气或咄咄逼人的姿态,似乎在等我说话的平静,确实这样地让我有着窒息的、宁静的压迫感。
好陌生。
仅仅是看到就觉得冰冷的温感。
这个人,我的丈夫。
他到底……想我说出什么样的答案呢?
顿在唇齿间的话只需要几个音节的呓语。却让我恍然地察觉到,如果轻易地回答、回答错误的话…就会无法挽回。
一定要我说、一定要吐出热切的理由来。
倾听、消化、重复、再催眠。
语言是这样好的良药吗?可以欺骗隐瞒一切、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在舌尖碾碎的情绪,重复地发声,会让他好过吗?说出理由吧……重复爱意吧……找到继续存在的理由吧……
明明…
只是迫切证明什么的空虚感而已。
或许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
只是徒然地自问、徒然地坐在这里、做出一副宽宏的样子,等待我说出否定的话。
找到可以继续的理由就万事大吉,如果我说出如尖刀一般的利落话语,就算顺着他的话来,反而会寡淡地压唇,看不出什么地掩眸,隐没到黑暗中去,想的却是——“如果能够捆住我的舌头就好了”的思想吧。
啊啊,
这个人。
如果要比较的话,果然、还是他比较可怜……
明明不想我说,却又一定要我说出来。
如果
——如果在这个时候,说出“那好啊、我决定离开建人”会怎么样呢?
他还会这样冷漠地听着雨声吗?
我几乎扭曲地、报复般的想着。
滞留在唇边,将要冰冷恶毒地启唇的一刹那。
当他偏过头去,低着眼,暗灯一瞬定格的寂落神色映在夜色中时。
我脱出口的,又只是——
“说什么啊……我是没有办法离开你的,建人”
这样甜蜜的话了。
或许…
我就是这样的,从情感纠缠的中获得快感,空耗着、消费着的恶劣的人吧。
没有办法啊
因为…
…是我的丈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