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辉呵了一声方道:“我燕山孟氏,已居京师百年。百年间,曾出过五翰林,三宰相,如此方成就我孟氏现今的基业。但这都是六十年前的旧事了。自我祖父一辈,到我父亲、我,整三代人,已未再出过翰林。”
“似我祖父,一生不得志,抑郁早亡就不提了。我父亲,现虽是广东巡抚,但入仕之初才只是个大理石评事,能有今日,都是外放广东、广西这些边远贫瘠地方后从同知到知府到参政、布政,一步步殚精竭虑升迁上来的。其中苦楚实不足为外人道矣。”
想到谢子安不到三年便连升七级,现今不仅是山东的右布政,且还封了爵,孟辉不由得叹一口气道:“现孟氏我当家。想我入仕十几年,至今还只是礼部的一个五品郎中。为将来计,不久的将来我也必是要谋求外放。不然若只是在京里苦熬,多半也是跟祖父一样,终老郎中这个五品上。”
“而就是外放,但凡想升得快一点,亦必是得跟父亲一样去边疆远地。既然都是去边疆,我便忍不住想:为什么不跟谢家一样搏一把军功呢?”
“毕竟跟谢家联姻后,我孟家子便也是跟谢家子一样极好的监军人选。”
这对圣上而言,便就是一把能主宰我孟家的刀。
孟辉苦笑道:“圣上一定喜闻乐见。由此也才是我孟家更进一步的机会。”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莫过于此。不然若只照现在这样一代代守成下去,其结果也不外乎不进则退,孟氏衰落已成必然。
孟辉说得语焉不详,朱氏却听懂了。当下眼泪就下来了,哽咽道:“老爷!”
偏却因知道道理,说不出一句拦阻的话。
孟辉拍拍朱氏的肩,有些无奈道:“你啊,你看看你,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又没说马上就去。”
“我求外放必定是笎儿入仕之后。不然我也不放心孟氏后继。所以我先说这件事还得看笎儿的态度。”
“我今年已三十有六,待笎儿入仕,起码还得四五年,到时我都年过不惑了。”
“参照谢家封爵,即便是马掌这么大的功劳,也历经十年。咱们家没谢家父子的运气,如此便只能依赖父子同心同德。”
“幸而咱们竹君也还小,过年也才刚十一。四五年而已,还等得起!”
“那谢家等得起吗?”朱氏含着眼泪问。
朱氏实在担心男人努力拼命到头却是一场空。
孟辉听笑了,掏出自己的帕子与朱氏掖泪道:“怎么,又赞同女儿跟谢奕了?”
朱氏气怒道:“老爷既已决定去监军挣武功,难不成圣上还能再派谢奕?”
真当她什么都不懂吗?
“好了,好了!”孟辉搂着朱氏肩膀安慰道:“你放心,但凡谢尚还在翰林院,谢子安也不会开口跟咱们求亲。不然咱们笎儿一下场,他长子的三年可不是白熬了?”
以谢子安的精明怎可能犯这样的错?
他这回就是表个态,试探一下他孟辉的态度而已。
没见他后儿便就要启程回任了?
如此,即便他答应了,谢子安连借口都不用找,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拖延。
他得多傻,上赶着现在给谢子安明确答复?
总之谢子安不急,他孟辉就更不急了。
横竖他孟家女儿怎么也不愁嫁。
“那明儿去谢家,”朱氏不大确定道:“那个手串还戴吗?”
“戴啊!”孟辉笑道:“为什么不戴。一个手串而已,代表不了什么。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凡谢家没请媒人上门,就什么都不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