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丁灵点头,“那日若不是大人坐镇,巧舌如簧吓退众人,三千净军也未必能拦住恐慌的村民。”
“那日?我说什么?”阮无骞面露困惑,回想半日道,“非是巧言令色,我说的都是实情。”
“除了此处,整个南并州没有医士,连药材也没有——这都是实情?”
“那倒不是。”
“还敢说不是哄人?”丁灵歪着头看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忽一时都笑起来。
丁灵道,“钦差大人在这里,村民们有了主心骨,便能少些惊惧。至于旁的事情——对他们来说,确实少知道些更好。”
阮无骞闻言,慢慢偏转脸,目光落在遥远的天际。此时日影西移,寒冬时节,太阳咸蛋黄一样没有什么活气。他不知在看什么,久久冷冰冰道,“说的是。但若是我,不需谁来做主心骨,我要真相。”
丁灵怔住。
阮无骞移回目光,“饭做得不错——你若想寻你随从,来求我,说不得便允了你。”
“用不着。”丁灵哼一声,“姑娘我天生不爱求人。”又问,“怎么突然让我走了?”
“给你机会不走,如今我改主意了。”阮继余重去拿笔,“留下做饭,或者你去北祠堂,一家三口好团聚。”故意把“一家三口”四个字咬得极重。
丁灵敢怒不敢言,无声骂一句,砰地关上门。
想是为了督军安全,染病净军尽数移走,督军府邸便只剩丁灵和阮继余两个打工人,连个看门的也没有,好在雷公镇一个走动的人都难见,也用不着人守门了。
阮继余忙得脚不沾地,丁灵言出必行,每日给二位阮家人炒三回饭。这一日t?越发看得荒芜,丁灵往北祠堂去。北祠堂是雷公镇祭祖的地方,有四进院子,屋舍无数,每一进都有阔大的庭院。如今院中厢房铺了许多地铺,安置病人。
这里果然有大夫,而且数量多得惊人——雷公镇不可能有这么多大夫,应是阮无骞从别处弄来。
大夫虽多,病人却多十倍,人手奇缺。
丁灵四下里走一回,居然看见一个认识的,大喜过望,“阿太?”
吴老太正在檐下煎汤,“姑娘怎么来了?”扔了扇子站起来抱住,“姑娘可好?”
“我很好。”丁灵上下打量她,“阿太竟大安了?”
吴老太千恩万谢道,“多亏姑娘,我和孙儿诊治及时,只一日便退热,如今都已无事,便在祠堂里帮着料理。”
“康复的人多么?”
“有一些。”吴老太说,“多亏神医开的好药,对症。底子好些的,诊治及时的,许多人都大安了。”
“如此说,还是有不好的?”
“有,也不少。”吴老太仍去看炉子,“今早抬出去的足足二十三个……因为怕传人,不敢埋,外头烧了。”想一想又道,“正要知会姑娘——姑娘带回来那个,也就这一二日工夫的事。”
丁灵愣一下才想起吴老太说的是那夜路边捡的男人,“怎么回事?”
“拖太久,自打姑娘带回来,一直退不了热,有三日水米不进了。”吴老太摇头,“怕活不成。”
丁灵沉默,“人在哪里……我去看看。”
“极重的都在内院。”吴老太引着她往里走,到一间厢房门口止步,“里头,姑娘且去,我给外头送完汤药就来。”
丁灵推门入内,是一间小小的厢房,有两扇木窗,紧紧闭着,屋内一股说不出的死气。临窗的木榻上躺着一个男人,眉目秀丽,不足二十的模样。
因为久病消耗,男人瘦得可怜,面色死白,透出一点乌青的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