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瑛和那双稚子般澄澈的目光碰到, 心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他垂下眼,不再和那人对视,而是落在小皇子的手指上, 他拂去了那拉着自己袖子的手, 抬起眼来对他道,“殿下,您且安心睡下,我会守卫您的安全。”
说罢,便径直坐到那桌子旁边, 把自己的刀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刀上面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 悬在半空中晃了晃。
虞兰颂见他坚持, 没有办法,只能独自躺下来, 把被子拉上来的时候还能嗅到发霉的被子上淡淡的皂角香味儿。
他侧过身的时候刚好看到周瑛倒了一杯茶。
这客栈的茶他尝过, 不仅苦得难以入口, 而且又冰又凉,周瑛却眉头都不皱一下, 仰头便是一饮而尽。
他心中默默想到,古代练武的人就是厉害, 说不睡觉就不睡觉。
虞兰颂盯着那玉佩上悬着的穗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瑛守在一旁,原先被那大胆的婢女吓到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周瑛是到小皇子睡着了才敢去看他的。
蜷缩在床上的时候, 就那么一点儿大, 露在外面的脚腕子都快比周瑛的手腕细了, 难怪连一个小小的婢女都打不过。
只是这柔顺的模样, 又属实可爱,在那之前,周瑛以为皇家的人都是心肝透儿黑的一帮子人,现在见了这小皇子,才知道原来深宫中也能养出白馅儿的。
正出神的时候,窗那有人敲了三下。
他去把那窗户拉开,黑灯瞎火中,小利子,正是那马车夫,扒拉着窗口,手里拿着一个装酒的葫芦,眼巴巴地望着周瑛,“喝酒吗?”
两人飞到屋檐上,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各自无言。
小利子用自己从房间里顺出来的杯子倒了一杯酒,浅尝了一小口之后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好酒好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
周瑛望着那葫芦蹙着眉问,“哪里来的酒?”
小利子嘿嘿一笑,“那客栈老板为他女儿在院子里埋下了几坛女儿红,那小姑娘是个嘴不瓷实的,说两句好话便晕乎乎的全招了,我这不是嘴馋吗……”
周瑛眉头狠狠跳了一下,知晓这些跑镖的整日插科打诨,一贯来没有什么下限,竟不知道连这种缺德事都能干出来。
憋了半天,他才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回头把银子给人家补上。”
“我晓得了,”小利子笑嘻嘻道,“您要来一杯吗?这可是埋了十年的陈年酒酿,味道醇厚甘甜。”
周瑛冷淡地婉拒,“不了,我在外不饮酒。”
他向来没有饮酒的习惯,平日里也不爱交什么朋友,况且房间里还有个小祖宗要照顾,酒喝多了容易耽误事情。
小利子喝了一点酒,胆子就大了起来,一侧头看到周瑛俊朗清疏的眉眼,想到他平时克己奉公低调为人的作风,一时间生了动了心思。
他对周瑛道,“哥,不瞒你说,我家有一个妹妹,尚未婚嫁。”
周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妹妹尚未婚嫁与他何干?
“唉,周兄真是不开窍,”小利子将酒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道,“我那妹妹相貌不错,若是周兄有意,改日给您引见引见?”
见周瑛不说话,小利子便试探道,“还是说,周兄已经有心仪的人了?”
周瑛一愣,随即表情有些古怪。
小利子立马了然,挤眉弄眼地对周瑛道,“原来如此,既然周兄您已经心有所属,那我就不强求了,哈哈。”
周瑛,“……我还什么都没有说。”
周瑛心想,他何时有了心仪之人了,这小利子可真是莫名其妙,净说些他听不懂的瞎话,让人生烦。
他板着个脸,“若是没有其他事,我要回去休息了。”
和这前言不搭后语还喜欢自言自语的镖师聊天,又浪费了他宝贵的一炷香时间,还不如去看小皇子睡觉来的有意思。
说罢,不顾小利子的哀声挽留,他便丢下那人,独自翻窗回房间里去了。
……
虞兰颂睡醒的时候刚入眼就看到周瑛单手撑着脑袋,坐在桌边闭目养神。
他的发冠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和刀并排,头发披散了一肩,虞兰颂刚刚睡醒他就睁开眼,对上虞兰颂的视线之后又匆匆转开。
有人敲门,周瑛去开门,六皇子的随身婢女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垂着脑袋小声道,“奴婢过来伺候小皇子。”
周瑛盯了她几秒,侧过身让她进来。
这小婢女昨夜被周瑛吓到了,在周瑛的视线下面老实了很多,服侍小皇子洗漱,帮小皇子束发,动作老老实实,一点多余的事情都不敢做。
周瑛也趁这个时候把头发束好,拿起桌子上的佩刀,对他们说,“下楼用饭,用完继续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