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皮肤偏白,一般人穿着显黑的浅绿,在他身上变得更衬肤色,鲜少穿着亮色系的衣服,偶尔这么一穿,更让人眼前一亮,仿佛连他身上的清冷都少了几分。
少年的声音落在空气里,低低的,很好听。
但话的内容一点都不中听。
“你在这边给人推销小料?”
“……”
姜元妙深吸一口气,逼自己无视他的损嘴,但还是忍不了一点,扭过头,木着脸问女生:“绝对不是他,对不对?”
女生干笑,既不点头也不
摇头,端着调料碟飞快地走了。
“什么不是我?”反而是祁熠在问。
问完却被姜元妙狠狠瞪了眼。
他一脸莫名,“怎么了?”
他在座位上盯了她挺久,锅底都烧得沸腾了,她还站在小料区和陌生人聊得欢,迟迟不动。
也就这陌生人是个女生,所以等到现在,他才过来。
姜元妙给自己的碟子里最后舀了勺香菜,几乎一字一顿挤出话,“没、什、么。”
她气呼呼回到座位,路逍见状,幸灾乐祸看了祁熠一样,又笑眯眯问:“妙妙,谁惹你不开心了?”
这个“谁”,用得很灵性,很绿茶。
祁熠面无表情给了他一记眼刀。
姜元妙憋闷地说:“没什么。”
天知道听见那个女生说他们俩之间有个人喜欢她的时候,她有多欣喜。
刚才有多欣喜,祁熠那张嘴一出来破坏气氛,她现在就有多郁闷。
等等。
姜元妙思维拓宽,发现盲点。
那个女生说的人既然不是祁熠,那不就是……
姜元妙忽而抬头,直勾勾盯着路逍,眼里些许惊愕,些许探究。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个女生真的看出来了什么?难不成真是他?
她的目光太直勾勾,隔着火锅沸腾的层层雾气,路逍也还是被盯得头皮一阵发麻,很想拿着镜子照一照,他是不是把什么脏东西蹭到脸上没发现。
“……怎么了吗?”仿佛浑身骨头被拎着似地,他不自在地问。
祁熠也看向一直盯人的姜元妙,眉心微皱。
姜元妙摇摇头,说了声没事,埋头咬香菇。
过了一会儿L,又不由自主地盯过去,脸上神色纠结。
路逍看过来时,还没等他问,她又说了声没事,低下头去。
第二次,在她又一次看过去时,路逍左手比了个耶,大大方方让她盯,还问:“要拍张照带回去细看吗?”
姜元妙:“……”
在旁忍耐多时的祁熠声音冷淡地提醒,“食不言寝不语。”
路逍十分不屑地啧了声,“假正经,老顽固。”
祁熠一击毙命:“骂你爹,不孝子。”
路逍:“……”
这人怎么还没从角色扮演里走出来!
看着这两人又杠上,姜元妙只觉无力。
忽然就懂了,徐绵绵每次看她和宋烟斗嘴时的心情,劝架的嘴巴很累,无语的心更累。
-
二个人点了二种锅底,赵飞翔没来,姜元妙终于能安心独享牛油锅里的肥牛和五花肉。
为了解辣,她喝了不少饮料。
身心俱疲地填饱肚子,姜元妙从火锅店出来后,第一次主动产生想早点回家的念头。
精神头最足的当属路逍,不甘心输了父子局,他从吃火锅到从火锅店出来,都还在激将法激祁
熠,想让他跟自己再去游戏厅比几场,赛车,或者投篮,又或者其他,只要是能比,他势必能翻身。
激将法在祁熠这里完全不顶用,清冷淡定的少年至始至终只有一句话,“爸爸不比。”
姜元妙摁住抽搐的嘴角,把小挎包和娃娃都交给祁熠。
而后对他们俩道:“鄙人有点私事要去解决,请问一下二位,能不能在这里等我几分钟,”
顿了下,补充前提条件,“闭着嘴等我几分钟。”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祁熠问:“去哪?”
路逍直接说:“我跟你一起去。”
姜元妙面无表情看着祁熠,回答他:“厕所。”
祁熠:“……”
她又扭头看向路逍,“也一起吗?”
路逍:“……”
男高中生双双被她的直白发言无语住。
但最无语的人,还是姜元妙。
商场的公共洗手间门口,姜元妙看着真跟着她走到洗手间外的两个男高中生,嘴角狂抽不止,“你们俩……真的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细听,她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路逍理所当然,“我怕你走丢呀,放心吧,我就在外面等你,又不进去。”
祁熠语气淡淡,言简意赅:“我担心有变态。”
路逍闻言,立刻扭头瞪他,“内涵谁呢?”
眼见他们俩又要开始,姜元妙赶忙打断,“行行行你们俩吵你们的,我解决我的!”
话毕,她头也不回地往洗手间跑,还因为地太滑跑太快,脚在大理石地板打了个滑,差点跌了跤。
身后两男高中生同时担心地喊,“你慢点!”
姜元妙跑得更快了。
跑进洗手间,缺乏运动的女高中生气息微喘,但狠狠松了口气。
路逍平时不正经也就算了,祁熠今天竟然也跟着发疯,是因为生日所以中了什么邪吗?
不过……
也蛮不错的。
想到祁熠孩子气地跟路逍较劲的模样,姜元妙又忍不住失笑。
洗手间里很安静,姜元妙进去时,门都是关着的,刚好一个长卷发女人从隔间里走出来,低着头走去洗手池旁边洗手。
她走进唯一空出来的隔间,正要拧上反锁,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所有门都是关着的,怎么这么安静?
还有刚刚那个从隔间走出去的女人,她的背影似乎……和平常人有点不一样。
姜元妙动作顿了顿,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直觉,驱使她没再继续下个动作。
手停留在还没反锁的锁扣上,她低下头安静等了几秒。
也就是在这几秒时间,低下头的视野里,从厕所门下方的缝隙,她看见一块影子朝她靠近。
姜元妙不自觉屏住呼吸,心脏的加速搏动像在报警。
看到手机摄像头伸进来的一瞬,她浑身汗毛竖起,
同时在第一时间松开锁扣,一脚踹开门。
门外的人没有防备,被她踢开的门撞得连连后退,发出粗哑的吃痛声。
姜元妙在惊慌愤怒的同时,也看清偷拍变态的正脸。
是刚刚那个长卷发女人!
不,是一个男扮女装的变态!
-
在女高中生去解决生理问题的这个空档,守在外面较劲的两个男高中生立刻与对方隔开几步,仿佛稍微挨近一点,都会沾上对方的晦气。
祁熠将姜元妙的挎包背上一侧肩膀,一手拎着一只娃娃,背倚在玻璃围栏。
他低着头,碎发垂在额前,仿佛很乖顺,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自然而然地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
偏偏手上又做着捏小狗娃娃耳朵的幼稚举动。
路逍不动声色从他头顶打量到鞋底,心里估摸了下他那双板鞋的鞋底厚度,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
轻咳了声,问:“你多高?”
他跟祁熠其实身高差不多,起码平时看上去差不多,只是这会儿L祁熠没站直,而且鞋底厚度也是个不同变量,比较不出来。但是,他们俩之间,总要有个一高一矮。
祁熠瞥他一眼,薄唇吐出一个数字,“187。”
路逍挑眉,眼里隐隐显出得意,“我187.1。”
yes!高0.1厘米也算高!
祁熠扯了下嘴角,语气平板无波,对他的较真却又嘲讽性十足,“哦,原来还要把小数算进去么?”
他脊背离开玻璃围栏,站直身体,补上刚才略去的后缀,“不好意思,我187.7。”
路逍:“……”
瞬间矮了0.6厘米的男高中生不肯服气,势必要在某个地方把他比下去。
路逍咬着牙问:“你几点出生的?”
这一点,他有绝对把握,因为他是20号零点出生!
这次总不可能这么巧了。
也不出他所料,祁熠说出的时间比他晚,“十二点。”
路逍再次露出得意的笑,爽了爽了。
“我是零点,”他抬手状似不经意实则得意地拨了拨头发,“看不出来啊,你原来比我小。”
这点嘲讽对祁熠来说,不痛不痒。
他语气平平哦了声,“是看不出来,毕竟,你比我矮。”
路逍:“……”
杀人诛心,男高中生对身高是进了坟墓也恨不得要刻在墓碑上的执着。
路逍深呼吸再深呼吸,拳头硬了又硬。
正咬牙切齿要说什么时,女洗手间里忽然传来一声疾呼。
“祁熠!!!”
再熟悉不过的女生声音。
两人皆是一惊,几乎是同时,如离弦之箭冲进去。
-
姜元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勇斗变态的一天,也压根没想过,她竟然真的会遇到新闻里才会出现的偷拍变态。
老姜同志平时教导她遇到事别急着往前冲(),千叮咛万嘱咐?()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她嘴上答应得头头是道,在这种时候却完全抛在脑后,第一反应是绝不能让这个可恶的男装女变态偷拍狂给跑了!
变态男被她踹门撞得踉跄后退几步,捡起手机就要往外跑,她想都没想就冲过去抓住他的衣服,情急中还扯下了他的假发。
但她总归是女生,力气远不及一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人。
被逼急的变态男大骂了一句脏话,不管不顾地使劲甩开她,她几乎是整个人被甩到地上,后脑勺狠狠磕上隔间的门板,她吃痛闷哼出声,表情痛苦。
条件反射,也是末路本能,在变态男要跑出去之前,姜元妙不顾发晕的脑袋,扯着嗓子求救,“祁、祁熠!”
循声冲进来的两个少年,恰撞上往外逃跑的穿着女装的变态男。
尽管没搞清楚具体情况,但也一瞬间反应过来,在变态男擦肩跑走之时,路逍第一时间抓住他的手臂,变态男重心失衡,人仰马翻滑到在地。
祁熠没空管那么多,径直冲进女洗手间,看见摔在地上捂着头的姜元妙时,心里一紧,第一时间去察看她的情况,说话的语速前所未有地快,“摔到头了?还伤到哪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我送你去医……”
姜元妙抓着他的手臂,尽管磕到的脑袋疼得厉害,但还是朝他扯出一个笑,“气气,我没事。”
祁熠闭了下眼,这才稍稍松一口气。
姜元妙在他的搀扶下站起来时,路逍反剪变态男的双手,押着人走进来,一脸急切朝她这边看,“妙妙,你伤到哪没?”
“我没事,”姜元妙揉了揉后脑勺,“就是摔了一跤,磕到了头。”
她要从祁熠那里拿过挎包,拿出手机想报警,“幸好人抓到了,我们赶紧报……”
话没说完,她的手被祁熠按住。
“报警的事先不急。”祁熠揽着她的肩膀把她往门口带,“我还有点事问问他。”
姜元妙不明所以地被他推出洗手间门口,正想问他还要问什么,祁熠脱下身上衬衫,披在她身上。
少年在她肩膀安抚性地拍了拍,压低的声音显出平时少有的温和。
“别看别听,去远一点等我。”
丢下这句话,祁熠转身就回了路逍那。
走进女洗手间的瞬间,全然没再有方才面对姜元妙时的温柔。
他脸色阴沉得厉害,往日总是平静如死水的漆黑瞳仁,此刻染上森冷寒意,怒意汹涌。
被路逍押着的变态男直觉不妙,在路逍手底下使劲挣扎,“你、你要干什么——”
话音才落,押着他的人像早预料到什么,适时松手,退后两步。走进来的少年一把揪住他的前襟,蓄满力的拳头狠狠砸上他的脸,变态男登时吃痛闷哼,满口血腥气味。
路逍眉梢一挑,并不意外却还要故意装出几分惊讶语气,“我还以为你是真有事问他呢。”
() 男人连连后退几步,还没能站稳,侧腰又被发狠的少年狠狠踹了一脚,整个人摔倒在地。
祁熠看向路逍,脸上没什么表情,干净的眉眼间却染上几分戾气。
他声音很沉:“这不是正在问吗。”
这样的祁熠,路逍第一次见,却丝毫不觉意外。
大概疯子之间存在着某种同类才会有的微妙感应,无论平时以何种方式压抑本性。
路逍悠悠地问:“但他一声不吭,是不是不想理你啊?”
边说边活动两下腕骨,取下手表,套在握上拳头的指关节,“看来我也得好好问、问、他。”
摔在地上的男人见势不妙,连滚带爬要往门口逃,却被路逍揪住后衣领一把拽回来,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抓住手臂,狠摔了一个过肩摔。
路逍又揪住他衣领把他拽起来摁在墙上,青筋鼓起的拳头往他脸上砸,比起骨头的相撞,机械手表更冰冷更坚硬的碰撞,更给男人带来侵入骨髓的疼痛。
往日总是吊儿L郎当弯着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总是含着笑意的眼底盈满阴冷恨意,落在男人脸上的拳头,一拳重过一拳,在沉闷碰撞声响下的细碎咔擦声,分不清是表盘镜片的碎裂声音,还是男人脸骨的碎裂声音。
男人几近崩溃,在他手底下挣扎,口齿不清地骂粗话,叫喊:“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仿佛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路逍轻笑了声:“他说他要报警,你帮个忙?”
祁熠正拧着眉,低头盯着手腕上的红色编织手链,方才忘记摘,揍人的时候沾上了脏男人的血,擦不掉。
原本不妙的心情愈发不爽到极点。
他摘了手链,走过来,居高临下睨着男人,“还不急。”
话毕,拽着男人的头发迫使他站起身,男人已经鼻青脸肿,鼻血狼狈地流了一嘴。
男人张了张嘴想求饶,却发不出声音。
祁熠嫌弃地啧了声。
就是这肮脏的鼻血,弄脏了姜元妙编了二天的手链。
拽着他头发的手松开,祁熠一拳捶在他的胃部,男人这次连吃痛的声音都发不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干呕。
路逍往旁避了半步,同样一脸嫌弃,“啧,真脏。”
成年男人的身形其实比他们都要壮,肌肉却像是充气的气球,此刻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狼狈跪在地上,双手撑在地面,一脸痛苦地干呕。
“你们这是……蓄意伤害……”他一边干呕一边粗哑着嗓子艰难控告,“我要让你们坐——”
话还没说完,路逍长腿一抬,给了他一脚:“真不好意思,爸爸今天才满十七。”
祁熠同样踹他一脚,比路逍那脚踹得更重更狠:“巧了,爷爷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