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郎君安安静静地平躺着,眼帘阖拢,鼻息均匀,早已陷入平稳的睡梦。
屋里同样安安静静。隋淼和两名女婢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退出婚房外。
龙凤蜡烛点亮的明亮婚房里,只剩下醉猫儿新郎和她自己。
应小满:“……”
大晚上的,人都睡下了,还穿什么衣裳?
她把新袍子搭回床头,坐在床边,一件件地给他去衣。
松开犀皮腰带,解开沾酒外袍,又探进他的衣裳内襟,摸索着解开几l处系带。
应小满轻声地嘀咕:“抬手。叫你抬手了。往袍袖里泼了多少杯酒?里外几l件衣裳都湿了。庭院穿堂风那么大,你也不怕夜里着凉?笨蛋七郎。”
睡着的人当然毫无动静。
应小满一件件地脱衣裳,起先只是嘀咕一句“笨蛋七郎”,见人始终安稳睡着,她心里突然升起些坏心思,抬手重重捏了捏挺直的鼻梁。
依旧毫无动静。
应小满忍着笑,开始肆意捏他的脸。捏完脸又去揉捏柔软的嘴唇。刚才他被服侍着喝了半盏醒酒汤,又以温茶漱口,在近处可以闻到清淡的茶香。
她心里微微一动,凑近过去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
近处睡沉的人忽地动了动,紧闭的眼帘开起小小罅隙,雾蒙蒙地看她一眼。
应小满心里砰然急跳,亲吻的动作便悄悄停下了。
还没来得及问声“清醒没有?”面前半开的眼帘却又重新阖拢。
又睡着了。
人没醒啊?没醒就好。
应小满闷笑两声,一鼓作气把他半湿半干的衣裳除去。
灯下露出年轻男子肩宽腿长的身躯。
大抵生得高挑的人,平时穿衣便显瘦。但褪了衣裳看,肌理均匀有力,修长体态丝毫不显羸弱。
应小满稀罕地欣赏片刻,又小心地四处摸了摸。晏家的人都生得白,晏容时也不例外。玉石色的胸膛居然还挺强健。
三月夜里天冷,她赶紧把人塞进被褥里,放下描金复帐,吹熄龙凤花烛。
今夜七郎喝多了酒。明天义母问起“为什么没圆房”,那可怪不上她。
她着实认真研读过老娘给的避火图的。
窗外庭院的灯光映进屋里,映进身侧闭目沉睡的郎君身上,挺直的鼻梁落下小片阴影。衾被没有完全盖好,露出一截弧度优美的宽阔肩胛。
应小满拉开被子,自己也躺进被窝。
温热的体温透过单薄衣裳传来。人老老实实地平躺着,心跳有点快。
她想起一件事。
七郎身上的衣
裳褪个干净,但她自己身上穿着呢。
老娘给的避火图里,没人穿衣裳。
灯火熄灭的黑暗的室内,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被窝里先扔出去单衣裤,片刻后,又扔出去一件粉色的抱腹。
描金复帐严严实实拉下。灯火映照不到的黑暗大床里,应小满的脸颊泛起浅浅红晕。
如今两边贴在一处,黑暗里心跳得有点快。
应小满心里默念着“避火图就是这么画的”,“天底下的夫妻没有穿衣裳圆房的”,“其他人不可以,但七郎可以”。
在砰砰砰的心跳声里,她成功地说服自己,打了个呵欠,渐渐困倦地睡去……
——
眼前灯火跳跃。
应小满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地抬手挡眼睛,含糊问:“娘,天亮了?”
屋里回答她的当然不会是义母。
是她极熟悉的嗓音,休息半夜后,恢复了平日的清润和缓。
“没有。再睡会儿。”
有人把复帐拉下,床里恢复了黑暗。应小满立刻又闭眼睡去。
晏容时披衣起身,点亮龙凤蜡烛,叫进一碗醒酒汤,一盏新煮的温茶。喝完醒酒汤后细细地漱了口。
应小满几l乎又睡沉过去时,帐子从外拉开细缝,明黄的烛光映进床头。
她迷迷糊糊地抱怨两句,抬手遮挡亮光,白生生的手臂却被不轻不重地握住。有人坐在床边,把她连人带被褥抱去怀里,托起她的脸,拨开发丝。
青丝如瀑散开,沿着轮廓精致的脸颊,垂落去纤长脖颈,几l缕发丝凌乱散缠绕手指。
晏容时便捏着几l缕凌乱长发,轻轻往前搭。
越过起伏山丘,遮住茱萸。
“小满。”
应小满被手掌托起脸,人还未全清醒:“嗯?七郎?你醒了……”
“醒了。睡得很好。”
唇边传来麻麻痒痒的亲吻,温热的唇在试探碰触。来自另一方的引导下,很快从她习惯的蜻蜓点水的亲吻,变成唇齿交接的深吻。
泛起粉色的小巧耳垂被不轻不重地咬几l下:
“鸦色腻,雀光寒,风流偏胜枕边看。”
应小满:“……啥?”
晏容时在她耳边轻轻地笑,一个字不解释。
心旌激荡,拥抱热烈,却又感觉凉飕飕的。她无意中低头打量,入眼赫然大片新雪,抱腹无影无踪。
应小满吃惊地眨了下眼。
新雪覆盖云霞粉色,她慌忙四处去摸抱腹。
摸索半天也没摸着,抱腹早不在原处。
晏容时下床时,把床上散扔的单衣裤连同抱腹都整整齐齐搭去了床头。
修长指节,骨节分明,将青丝覆盖下的茱萸捉起。
又在耳边温声念:“水骨嫩,玉山隆,鸳鸯衾里挽春风。”
应小满瞬间无师自通地听懂了“玉山隆”,乌眼瞪得滚
圆,脸颊泛起晕红。
漏进光线的帐子被重新仔细拉好,严严实实地覆盖住缝隙。
帐子里的人影纠缠在一处,倒去床上。
*
“阿郎,娘子。()”门外有人喊话。女婢声线娇柔,嗓音听着陌生。
应小满困倦中没搭理。
她抬手掩住呵欠,习惯性翻了个身,忽地嘶了声,疼。
床里光线黯淡,视野像蒙了层雾,朦朦胧胧显出男子的肩背轮廓。
晏容时听得门外第一声呼喊就已醒了,刚起身又听到动静,关切地凑近探看。
“哪里疼?能不能动??()『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动当然是能动的。从前林子里打猎随随便便摔一跤都比现在疼。
主要是地方不大对劲。不是膝盖,手肘那些扛疼的地方。
应小满吸着气,慢慢坐起身,衾被滑下,身边伸来一只手捞住,把她连人带被子拥在怀里。
晏容时仔细打量她的神色,“时辰还早。难受就再躺回去歇歇。”
应小满才不要躺回去歇。
她今天看这张架子床的眼神和昨天截然不同了。
只要一躺下去,满脑子都在琢磨回放,三分激动七分新奇,哪里睡得着。
她之前就觉得,老娘手里那副避火图不靠谱。
画得什么玩意儿!
“郎君,娘子。起身了么?”喊话的人换成了男声。听着耳熟。
应小满:“外头喊门的是隋淼吧。他有事找你?”
晏容时告了半个月的婚嫁,今日当然不用去官衙。但新婚小夫妻自有新婚的仪程。
“今早我们当去静海阁,去辈分最高的老祖母那里敬茶。”
应小满一骨碌就翻起身:“走走走,别叫老人家一把年纪等我们。嘶~”
晏容时啼笑皆非,伸手搀她:“你慢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