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应家羊肉铺在京城开得长长久久,想要各家背后的长舌议论之声销声匿迹,想要阿织将来毫无负担地把肉铺充作嫁妆,而不会被将来的夫家诟病……为何不将当朝储君亲手书写的肉铺招牌制成金字匾额,高高挂起??()?[()]『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一句话警醒梦中人!
尤其是羊肉铺子将来充作阿织嫁妆那句,正正击中应小满的心底。
她的眼睛倏然亮了。
“你得空替我问问十一郎。去年写的招牌,现今隔了半年,他还愿意让我挂么?”
晏容时当然应下。
“我见面帮你问问。以十一郎的性情,他既然把招牌字幅写给你,便不会有反悔收回的事。你撤下我的牌匾,挂起他的手书,十一郎非但不会责怪,心里多半会暗自高兴才是。”
七郎和十一郎是多年好友,彼此知根知底,他这么说了,应该不会错。
应小满心里喜悦,抿嘴笑了笑。“替我多谢他。”
晏容时便挪开镇纸,把桌上摊平的红字纸对折收起,不紧不慢收入袖中。
清亮的眸子睨来应小满这处,见她还翘着嘴角,一副神游天外、畅想将来应家羊肉铺生意做大的模样,他的唇角边也噙着笑,悠悠地唤她:
“小满。”
“嗯?”应小满猛地回过神来。“怎么了,七郎。”
“托我问过十一郎,再托我和他道谢。后头没了?”
应小满一怔。
见对坐的郎君此刻眸光流转,人侧倚在窗前,阳光下显出深琥珀色的眸子斜睨过来,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电光火石间,她恍然大悟。
“除了谢十一郎,还要多谢七郎你!多亏你提议,确实是个极好的主意。”
晏容时得了她的道谢,却还不够。
依旧那幅似笑非笑的神色,只睨着她,连收入袖中的红字纸都抽出一角,指腹缓缓摩挲着红纸。
“小满,只托我办事,不和我说说看……十一郎这幅字纸,何时写给你的?为何写给你?”
“十一郎对你有好感,我是知道的。但我却不知你们单独见过?若不是今日被你拿来,我从头到尾被瞒在鼓里。”
应小满:“……”
应小满难得有点心虚,清了清喉咙。
“那不是,曾经把十一郎当仇家,有阵子经常盯梢么。盯着盯着,不小心就撞上了。”
“其实没什么。七郎,你听我说……”
*
千响鞭炮噼啪响起,西门内大街上的喧闹人声都被鞭炮声盖了下去。
路过的百姓纷纷聚拢过来看动静。
“嚯,是重新开张的应家羊肉铺。这回挂起好大一个金字招牌!”
“嚯,官兵帮忙抬匾,好大的阵仗!”
应家羊肉铺的老
() 主顾们好奇围拢,七嘴八舌地笑问:“应家婶子,你家女儿如今做了少卿夫人,还继续开张哪?”
义母领着杨婶子站在铺子前头,边抹汗边抬头打量匾额悬挂的位置,抽空笑说:“当然继续开张。应家肉铺子以后要长长久久地做下去。”
“我家伢儿啊?今天不得空。等她得空时还来做生意。”
“她夫家如何想?夫家没意见。”
有好事之人不依不饶地追问:“新妇抛头露面,夫家怎会没意见……”
这时门面上方的金字大匾已经挂起。“应家羊肉铺”五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旁边几个读书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摇头晃脑地赞叹:‘好字,好字。’
随即辨认起匾额下方的一方红印小字:“题字之人姓赵,和皇家同姓啊。赵——启——甄呃!”
突然明白过来的几个读书人像是被掐住脖子,同时把第三个字硬生生吞了回去。
好事之徒还在追着义母喋喋不休:“小娘子嫁入高门成了贵人,你家也算半个贵人了,哪还能继续做抛头露面的生意。你们初来京城,不懂京城这处的规矩。听我一句劝,趁早把铺子关了,跟着你女儿享福去……”
旁边相识的书生过来扯他手肘:“别说了,赶紧走。”
好事之徒还要不服气地辩说,书生抬手指着匾额题字:“念念看。”
“姓赵又怎的?宗室子在京城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赵——启——甄呃!”
等义母忙碌地“左点——右点——上去点——好,挂正了!”一通吆喝完,金字大牌匾在门面高处端正挂好,再扭头寻人时,周围早没了之前那堆围拢议论的长舌好事之徒。
剩下的就都是些面熟的老主顾。义母笑着招呼:
“跟我的这位杨嫂子是应家老熟人。小满不得空的时候,杨嫂子过来帮忙。”
“对,应家立的女户,应家肉铺子操刀的都是妇人,不请男屠夫。小娘子放心上门。”
“杨嫂子一把刀也麻利得很,绝不缺斤短两。王嫂子买几两肉看看?”
“哦,我家伢儿啊,她今天不得空。”
“为什么不得空?我家女婿今天在家,女儿陪女婿呢。对对,小两口感情好得很,哈哈哈……”
*
长乐巷晏宅。
正逢难得的官衙休沐日,东边的新婚小院无人打扰,清清静静。
春日懒梳妆,闲居人未起。
描金复帐垂落,将内帷动静遮掩得严实,帐子里只朦朦胧胧漏进三分春光。
应小满面前摆一副书卷,身上只穿一件抱腹,玉色耳廓隐约透出绯红,抬手挡住递来的布带,人开始耍赖:
“干嘛拿黑布带子,你拿手蒙。”
晏容时倒也不勉强她,把黑布带收拢卷好,放去枕头后,只说:“昨晚便拿手蒙的。哪个偷偷作弊,被我当场抓了包?”
“谁啊。”应小满咬死不认:“反正不是我。”
两边掰扯不清,一个坚决不肯用黑布带蒙眼睛,另一个便松口退让:“那继续用手蒙。你要作弊也无妨,莫让我抓着即可。”
昨晚都被当场抓着了,还作什么弊。
应小满老老实实闭眼,又让温热的手掌蒙在眼前,跪坐在床上,摸索着去抓卷轴,左右拉开。
丹青妙手精心描绘的避火图足有三尺长,无数的精巧亭台楼阁里,许多道交缠身影纤毫毕现。
应小满摸索着卷轴,估摸在画卷中段的位置把手掌重重按下,肯定说:“就这个。”
挡在眼前的手掌松开。
两人四只眼睛的齐齐注视下,应小满小心翼翼抬起手掌,露出挡住的小块图画。
假山石背后的围廊里,细致画了两个交缠小人。
“嘶~”她倒吸口气。
晏容时莞尔:“小满挑选的好姿势。好了,背身过去,腰放低。”
“……”
应小满耍赖不肯动:“这个不算,我要重选。”
“又耍赖。”晏容时笑睨她,“自己说说看,第几回了?”
应小满嘴硬:“才没有。”
“耍赖了还不认。”
两人又掰扯了半天,最后说定,这回不算,再选一次。下回不管按住什么,必定要照做。
应小满这回刻意避开中段。
等再次被温热手掌蒙住眼睛后,她按住两边卷轴,估摸着左边靠下的位置,仿佛赌场押宝似地,手掌啪地往下重重地压:“这个!”
蒙眼的手掌再度撤去了。四只眼睛再度齐齐注视过来,应小满谨慎地抬起手掌,露出压住的一小块图画。
寂静幽深的水榭当中,幔帐随风摇曳,工笔细致描绘出床榻交缠的两个小人。
“嘶~”她又倒吸口气。
晏容时坐去床头,清亮桃花眼愉悦带笑,嘴里好声气地哄。
“这次选得极好的姿势。小满乖,坐上来。”
*
午后下起了春雨。
屋里汗涔涔的两人相互拥抱着,听窗外雨水打落屋檐的声响。
京城三月多雨。
这是应小满在京城听到的第二年的春雨。
身上慵懒而困乏,睡意一阵阵往上涌。听着听着雨声,她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人已沐浴过了,两人发梢都留有皂角的清香。
发都未干,丝丝缕缕湿漉漉地铺在床头,晏容时也难得有些慵懒散漫的姿态,拿个大干布巾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两人湿发。
淅淅沥沥的雨声越来越大了。
应小满心里微微一动,攥过他的左手,查看他手背上的旧疤痕。
去年春日留下的疤痕印记,早变得浅淡,不留意几乎瞧不见了。
用手去摸倒还能摸出疤痕边缘的浅浅凹凸。
她这边四处摸索,他那边摊开手任她摸,只把人抱进怀里,依旧拿布巾不紧不慢替她
擦着湿发。
等湿漉漉的头发擦得半干,身上的单衣也早洇了水迹。
风从半敞的窗边吹进屋里,有点冷,但两人都不想动,只更加凑近些,懒洋洋地彼此依偎着取暖。
晏容时拉开一床衾被,把两人裹在被子里。
“今晚不下地了?”应小满掩着呵欠问。
“不下地了。等下把饭食叫进来床边搁着。”
“好懒啊,被我娘看到,一定会说我的。”
“浮生偷得半日闲。偶尔懒散个一天半日倒也无妨。”
“嗯。明早等你出门,我也去肉铺子看看。今天牌匾该挂起来了。”
两人你来我往地闲说几句。极度放松的时候,闲话都不过脑子,随口说完便抛去脑后。
应小满继续闭着眼睡。
晏容时继续给她擦湿长发。等头发差不多干了,他下床取来一把篦子,慢慢地替她篦头发。
应小满在偶尔轻轻拉扯头皮的微弱刺激里闭眼睡了片刻,忽地睁开眼,清澈眸子抬起,眨也不眨地望过来。
晏容时便停手问,“头发扯疼了?”
应小满冲他粲然一笑,重新又闭上眼,含糊说:“不疼。好得很。”
她在哪里都能过得好。
在老家过得好,在京城也可以过得好。
她中意的郎君在京城,她便留在京城,和七郎在慵懒的春日午后抱在一处闲话,和他一天天地过平淡又圆满的小日子,过她想过的日子。
以后会越来越好。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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