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爻只道:“先离开这草丛吧,站在这儿也不好说话,且天色又更暗了些,看来虫烟里头虽灰蒙不明,但也有白天黑夜之分的。”
白日稍暗,晚间更暗。
一群人沿着草堆往外步行,然而这遍荒草果然漫无边际,走了整整半个时辰,才终于脱离,踏上外头的岩壁地面。
季澜微微喘息,忍不住说:“看来潭境中的草,全都长在这儿了。”
此刻潭境内已全数暗下,离伸手不见五指就差一点,勉强能看见周围朦胧的轮廓,却一点都不清晰。
各个仙门也紧紧地靠在一起。就怕一个闪神,便如教中那些尸骨一样,鼻息全无。
季澜缓步走着,同样小心翼翼,虽然视线一片黑漆,可却能感觉身旁人的气息,稳定的环绕在周围,让他心底不安微微平复了些。
夜宇珹低沉的嗓音传来耳边,“还能走?”
季澜:“有些累了,可也无法就赖在原地。”
两人用别人听不见的音量谈话。
身后一干人也正努力盯着看不见的路面,心情警戒,谁都没空注意别人。
夜宇珹听见这话,弯唇道,“赖在原地也行。”
他自有办法让人移动。
季澜蓦地想起昨夜菘儿谷,入腹的半颗日有所思丸,好一会儿后才小声道:“不许你用蛮力。”
这里人多呢!
视线不清间,倏地他颊面被轻轻一捏。
季澜浅吓一跳。
呜。眼前黑暗,魔头居然还如此精准。
何凉凉声音从前方传来:“大家看!前面那边,也是陆地吗?”
众人立即惊喜转面,只见一眼望去,前方全是黑暗,没有光影映照,连个树形都看不出。
夜宇珹懒懒地望了眼,便道:“是海。”
何凉凉十分诧异:“海?”
季澜倒是面不改色,他早看过《仙尊嗷嗷叫》,知晓虫烟潭境位于极北恶海底下,自然有恶海的分枝延伸。
安爻:“难怪这里湿气这么重,原来是靠近海水。”
何凉凉皱起眉:“可既然眼前是深海,我们靠脚要怎么横渡?总不能就坐这等死。”
这儿无水又无食物,用不了十天,便撑不下去。
季澜:“先到达岸边再看看吧,指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若他印象正确,绕一绕海边浅滩,应能找到派上用场的东西!
后头众教派紧张兮兮,小心踏着步伐,跟在夜焰宫后头。平时对夜焰宫的恐惧,此刻已被诡异虫烟给代替。
因为在这地方,不是敌方,便是我方。
只有紧紧靠在一起,相互帮忙,才有活路。
不知又走了多久,终于到达充满潮意的滩边。
安爻的声音
随即从暗不见路的前方传来。
“这沙地好湿!大家小心点。”
接着是何凉凉的惊呼,因一脚踩进沙坑,隔壁安赐眼明手快,将人捞起。
季澜也专注踏着步,雪松鼠早已又溜帽兜,这回连头都没有探出。
走一段路后,池缎停步,回头道:“不如大家先行分头,绕绕看周围有什么东西,待会回到原处集合。”
双悦:“可眼下天色昏暗,还是一起走吧,万一分散了,也许就找不回了。”
“悦儿说的对。”莫潇颔首,认为这话合理。虫烟险恶,一走失说不定就是永远走失了。
可他往后一瞥,见近处的一群人,几乎全数属脚步虚缓的状态。
毕竟大伙儿先是快马加鞭,赶到菘儿谷的悬崖。跳崖以后,又直接坠入虫烟潭境,连半刻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方才还连走上几个时辰的路。如今许多人已是累的连腿都打不直。
他想想后便道:“悦儿,后头许多人似乎累的走不动。不如分头,可也别分太多。还能走的人一同去探勘,走不动的就群聚在这处休憩。 ”
双悦觉得这办法可行,便朝他颔首。
莫潇:“那我先过去,看看谁能一同去探前路。”
安爻:“我和你一起过去。”
他一发话,池缎自是抢着加入,三人便并肩,一起回头。
双悦见他们背影走远,忽地想起什么,便朝季澜道:“仙尊,上回莫潇向我说了他年幼梦境,我翻来覆去的想,他所梦之事物,或许就是潭境一部分。莫潇说他曾告知你徒儿与夜焰宫护法,故我猜想,仙尊应也知道这件事。 ”
季澜点头:“莫潇说梦见的那个人,不断引导他进入一处潭洞,在他最后一次同意入内时,这梦境便醒了。”
双悦蹙眉道:“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明白,为何莫潇才决定要进去,这梦便醒,且再也未入。”
夜宇珹沉声道:“梦境能连续,代表有人背后操手。连贯突然中断,则是有另外一方介入。”
季澜乍然了悟:“所以莫潇当时若进了潭洞,兴许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才会被其余人给挡下!”
既是梦见虫烟。
挡下者,十之八.九为鬼尊或其手下。
双悦面色沉重:“也许破解潭境的方法便藏在其中,若我们能在虫烟寻到莫潇梦境里的潭洞,也许便有重见天日的办法。”
季澜深思着他话,觉得不无道理。
半晌后,安爻他们便带着零星几人过来集合,其余体力透至者,都选择坐在沙滩上歇息。
走近后,季澜才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虽有些意外,可还是朝他们点了点头。
柳卿:“仙尊,别来无恙。”
他身侧的花青冥,也礼貌开口唤声。
他俩在集合最初便看见季澜了,可对方在最前头,故未能打上招呼。
季澜:“柳公子,巫教主身体复原了吗?”
柳卿摇头,接着神色畏惧的朝夜宇珹方向瞟了瞟,才道:“教主仍、仍是病重,故这回仙门齐聚,由我当作代表,让我在教上挑几名自愿弟子,一同前来。”
季澜应首,花青冥约莫就是自愿者之一。
身侧人突地横空来了句:“他就是柳卿?”
低沉的声音中有些漫不经心。
季澜眼
皮一跳,小声道:“巫傲抓我回巫凤教一事,和柳卿无关,全是他自己自作主张。”
夜宇珹一个挑眉:“确定与他无关?”
身旁安爻闻言,瞬间退后三步。安赐则挡住何凉凉的双眼,说了声“别看。”
季澜:“……”
你们这闪躲的样子是闹哪样! ?
仿佛下一瞬便有命案。
方才再度溜至他肩头的雪松鼠似乎弄懂了什么,倏地朝柳卿吱喳出声,带着愤怒。
季澜才又偏头朝夜宇珹看去。
大家都在潭境里,眼下不许胡闹!
夜宇珹神态自若的回视。
本座认真的,没闹。
两人眼神僵持不下时,池缎便跳出来圆场,一副和事佬的模样,道:“大家冷静!要杀人等出了潭境再杀便成。”
柳卿:“……”
季澜则哑然失笑,拽了下身边人袖摆,轻声道:“这事以后再说好吗,先探查岸边吧。”
夜宇珹懒洋洋地伸手指,往雪松鼠嘴边探去,对方随即抱住他指节,轻轻啃玩。
池缎顿时一个叹息:“看看,宇珹连对松鼠都如此友好。柳公子啊,看来你家教主得检讨检讨。”
花孔雀得向雪松鼠学习一下。如何与夜焰宫首座共处。
柳卿识时务者为俊杰,连忙道:“上回之事是教主考虑不周,还望仙尊能不计前嫌。”
季澜点头:“也多亏柳公子带我进巫凤教室观赏衣袍,令人大开眼界。”
不进密室,便寻不到衣袍上的玉石。故也算相抵了。
双悦:“好了,既然大家都到了那就启程吧。沙滩边又暗又黑,尽量靠紧。”
池缎搭上安爻的肩,在对方浅瞪过来时,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目视不清,还得靠爻儿带路了。”
安爻眯起眼:“你目视不是与宫主一样好吗,何时不清了?”
池缎:“刚刚。”
一旁何凉凉放声大笑,脚底一空,又被安赐捞好。
莫潇牵着双悦的手,不时关切道:“悦儿你若累了,我能抱你,或背你。”
双悦绽笑道:“放心,我还能走,这沙地比高草丛好走多了,走起来不怎么费力。”
黑白两道身影则走在最前头。季澜遥望着远方黑漆漆的海面,总感觉底下室暗朝涌动,忍不住闭了闭眼。
夜宇珹:“你怕海水?”
季澜摇头:“不怕,只是这海面看上去虽平静,可给人感觉却十分诡谲。”
夜宇珹蓦地偏身挡住他视线,“那就别看。”
季澜浅笑道:“你挡这头,万一等会儿我走快,不就又看到了。”
夜宇珹扬唇:“本座走的更快就行。”
于是季澜颊边弧度更加绽开。分明四周摸黑不清,偶尔还阴风阵阵,可此刻,他却不觉恐惧。
众人缓缓地行进在沙滩上,留下长长脚印。
隔了一会儿,夜宇珹率先停下脚步,低懒的声嗓道:“找到了。”
季澜朝前面远方望去。百尺之外,有艘船行轮廓的物体,在夜色下若隐若现。
形体极大,占据了整整一处岸边。
他顿时心底一喜。
果然!
他猜对了。
《仙尊嗷嗷叫》中曾提及一艘弃船,是百余年前,由数十个教派聚集进来潭境,所乘坐的船舰。
池缎也面露惊喜,搭着安爻,一同
往眼前望去。
“太好了!管他上头是人是鬼,先上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