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长长地松了口气,伸手招呼杏花过来。
杏花做贼一般走回来,竖起耳朵听了听,里面殿下好像在说着什么,却听不清楚。
“殿下叫咱
们了吗?”杏花问。
微雨擦擦汗道:“应该快了。”
两人一起等了起来,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没等到殿下的传唤,竟又等来了王妃那熟悉的低哼。
杏花心头一跳,忙不迭又跑了。
微雨也想跑,可是又担心殿下随时可能召唤,只能继续像木头一样站在这里。
杏花比她舒服多了,反正听不到,忙了一天又累了,干脆趴在美人靠上打起盹儿来。
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人推醒,杏花睁开眼睛,看见微雨站在她面前,急匆匆地道:“快去水房唤水。”
杏花擦擦嘴角的口水,下意识地问:“什么时候了?”
微雨一边往回走一边道:“刚过二更初刻。”
杏花默默算了算,距离殿下进去,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哎,这个周公之礼好麻烦啊,竟然需要这么久,殿下与姑娘肯定都累坏了,所以得用水擦汗。
胡思乱想归胡思乱想,杏花脚上可没有耽误,水房很快派粗使婆子抬了热水来,倒进西屋浴室里的香柏木浴桶中。
确定水温合适了,微雨先叫水房的婆子们下去,再来到内室门前,回禀道:“殿下,水已经备好了。”
“嗯,你们都退下吧。”
微雨、杏花再次退到廊檐下,并且从外面将门带上。
宋池挂好帐子,捡起垂落地面的大红嫁衣裹到虞宁初身上,抱着她前往浴室。
两人从中间的厅堂穿过时,烛光将他们的身影投到了窗户上,修长挺拔的男子抱着小鸟依人的新娘,新娘埋首在他怀中,一双玉足没有穿着鞋子,随着男人的步伐轻轻地荡着。
很快,那影子消失了。
王府的浴室与虞宁初以前用的浴室布置差不多,都分为泡澡区与冲澡区,只是更为奢华讲究。冲澡这边,同样围了一圈池子,冲澡的水可以直接从池子底下流走,池子中间搭了一根香柏木的柱子,供人扶着,池子边缘再用香柏木绕了大半圈美人靠,方便主子坐着让丫鬟们伺候。
宋池抱着虞宁初先来了冲澡这边的池子。
虞宁初裹着嫁衣,一边试图让衣摆完全遮住自己的腿,一边低头对他道:“我自己来,你去那边收拾吧。”
她希望宋池坐到能被香柏木柱子挡住的另一侧。
宋池知道她脸皮薄,提起自己的水,笑着去了对面,背对她站着,脱下他刚刚一直穿着的红色中衣。
虞宁初不好意思偷看,一手撑着嫁衣挡住自己,一手拿巾子快速将自己擦拭一遍,再忍着酸乏快步来到浴桶旁,鱼儿似的溜了进去。当温热的水重重包围自己,看着水面上漂浮的片片花瓣,虞宁初暂且放松下来,一边庆幸微雨按照她的沐浴习惯洒了花瓣,一边长长地松了口气。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虞宁初再次紧张起来,后背紧贴光滑的桶壁,长长的睫毛低垂,眼观鼻鼻观心。
宋池绕到她对面,跨入桶中,只在腰间围了一条干净的巾子。
虞宁初能感觉到他的注视,之前在帐中的一幕幕浮现脑海,她又想跑了。
“你没发现我身上有什么变化吗?”宋池忽然开口道,惬意地撩
着水。
虞宁初偷眼看去,因为宋池很白,她一眼就注意到他右臂上方曾经受伤的地方多了一团青色的图案。
没等她看清,宋池朝她这边挪来:“挨得近些,方便你看。”
因为他这句话,虞宁初才没有躲开。
宋池来到她身边,主动将右臂对着她。
虞宁初不知不觉地转过来,仔细一看,那图案竟然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青龙,外面常见的龙都是狰狞威严的,这头小青龙却身子胖乎乎的,额头上的两只龙角也粗粗短短,龙眼细长微眯似笑,毫无威严可说,却很讨女孩子或小孩子喜欢。
虞宁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宋池手臂的肌肉难以察觉地缩紧,旋即又放松下来,主动解释道:“那年的箭伤留了疤,怕你不喜欢,突发奇想想纹上刺青。武将们多喜欢虎豹雄鹰之类,狰狞可怖,我又怕吓到你,遂自己画了这种给刺青师傅。”
虞宁初听说过刺青的方式,细细的眉皱了起来:“是不是很疼?”
宋池笑道:“还好,左边背上也有,要看吗?”
虞宁初点点头。
宋池背过去,露出左后肩上的一幅鲤鱼出水图,与那条小青龙异曲同工,这边的鲤鱼也跟真的鲤鱼不一样,身形漂亮的更像传说中的鲛人,一双鱼眼笑眯眯的,弯成了两条线。小鲤鱼周围,水纹与荷叶也都画出来了,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却可见丹青不俗。
虞宁初的手指触了上去,很快就在中间一块儿碰到了那被宋池刻意隐藏起来的伤疤。
眼泪啪嗒掉进了水中。
因为怕她嫌弃,他竟然又白白吃了两次刺青的疼。
人家大将军们都刺虎豹雄鹰,他刺这么两样哄人的,若被将士们看到,还不笑掉大牙。
这一针一针,一线一纹,都是为了她。
闭上眼睛,虞宁初靠近他的肩膀,轻轻地吻上他的疤。
比水波还要温柔的碰触让宋池全身一僵,就在他想回头看的时候,虞宁初的手也抱了上来,整个人都贴到了他的背上。
宋池看着腰间的小手,哑声道:“你再不松开,我要误会了。”
那小手瑟缩了一下,却没有离开。
宋池猛地转身,将她重重抵在了桶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