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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始终没人来开门。

那点本就被刻意压着,竭尽全力不打扰到旁人的咳嗽声也没了。

——他几乎比药还好用。

一门之隔,没有烛火,院外阶前月色莹润如一汪镜湖,柯鸿雪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耐心,竟硬生生站在那等了许久。

说他特意来这里讽刺一个病患,怕是谁也不会相信。

可他就是站了很久,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忍耐蛰伏姿态,却又偏偏恪守着最后一点君子的涵养,并未直接推门而入。

矛盾死了。

既然自己将修养抛诸脑后口出恶言,又何必这般克己守礼?

但到底还是没进去,冥冥之中柯鸿雪有一种预感,那人大约就坐在门后,听着他说出口的诅咒,却一言不发,不愿意回自己只言片语。

至少活着,他想。

不至于真的死掉。

柯鸿雪又等了一会儿,颇觉没趣,转身回屋,路过院中那片月色聚成的镜湖时,垂眸望见自己眼中不知何时染上的乖戾。

他在烦躁,他将其归结于美梦被人惊醒的不悦,不论真假。

……

脚步声从门前远去,屋内勉力撑着身体的人终于没坚持住,跌坐在地上。

地面凉得厉害,他却一时间爬不起来。

呼吸中似乎都淬着刀,沐景序有一种一旦开口,便会有哭腔难以抑制地从喉管中溢出来的错觉。

哪怕他本能没有任何想哭的意思。

但人疼久了,连嗓音都哑掉,声带也磨损,隔着一扇门,所有情绪都会失真。

他曾试过这般跟人说话,吓得对方立马就不顾尊卑冲了进来,生怕主子出了什么意外。

而今其实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他不会咯血。

只是咳嗽,那也不过是无法避免的后遗症,时刻提醒他应该清醒地谋划。

医师说他最好在岭南再休养一年半载,但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哪一天突然就疼死过去,断没有耽误时间的道理,几乎换骨一结束便从岭南动身,来了临渊学府。

学府僻静,某种程度上也能达到安心静养的目的。

可他心不静。

学堂上的那些针对的小动作,沐景序没往心里去,都是很幼稚的手段,既上不得台面,那就没必要特意将其作为一件正事去看待。早晚会解决,并不急于一时。

可今天实在不太凑巧。

大约因为换季,这些日子身上疼得厉害,加上阿雪那天夜里说的话,不时出现在他梦中,噩梦循环交替,几要将人溺毙在无垠的深渊。

这世上所有人的目光于沐景序来说,都不足为道,唯独山路交错的那一瞬间,抬眸望见柯鸿雪朝自己走来,他罕见地出现了一瞬间凝滞与慌张。

就像那天月下,他站在桃花树下回头,看见柯鸿雪披着星光踏入院门的一刹那,眸中出现的是这许多年不曾窥见的欣喜。

本能而直白的感觉到底骗不了自己。

他甚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幅衣衫不整、水渍满身的模样,是有些狼狈的。

于是夜间又做了噩梦,他梦见柯鸿雪抱回一颗白骨头颅,冷冰冰地看着自己,沉声而又郑重地说:“我是他未亡人。”

而等醒过来,这人却站在他门外,懒懒散散、嘲讽乖张地说:“我还得自证清白替你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