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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

而是一种慵懒到了极致,显出无边厌恶的浅笑,带着一种早已入了土、又在暗无天日的深夜里疯长的极端痴妄,他说:“学兄知道我为什么睡不好吗?”

“我思慕的人死在了五年前,我亲眼见着他的皮肉是如何一日日被雀鸟啃噬殆尽,我年年南下去寻他余下的尸骨,我午夜梦回都能看见干涸的血滴到我的脸上。”

“而你一进来,就跟我说那是仵作验尸的头骨,第一句话就表达出满满的恶意,暗示我该将他扔出去,你如今问我你能不能不搬?”

柯鸿雪笑意很是轻微,眼底却是一层层寒冰,十九岁前的雪人似乎瞬间回来,他漠声又宽容地解答:“不能,我甚至想让你离开学府。”

“所以沐景序,你最好离我远一点,不然我可能真的会对你做出很过分的事。”

第9章

第二天沐景序就搬离了院子。

柯鸿雪中午回来,瞧见西厢的门开着,几个书童在院子里搬箱子,沐景序就站在墙边一棵槐树底下,眉目浅淡,微垂着眼睛,似乎在看地上路过的一只蚂蚁,或者偶然坠落的一片绿叶。

听见声音,他抬头望来,隔着夏日树荫下的光影,淡淡看了柯鸿雪一眼,而后又垂下眼睫,好似昨晚那片刻的委屈和请求,从来不曾发生。

柯鸿雪莫名觉得心里堵起了一口气,他轻皱了一下眉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威胁人的是他,下最后通牒的是他,可昨晚一夜失眠的也是他。

他声色俱厉地要将人赶出院子,可躺到床上后,隔壁数月来已经快要成为规律的咳嗽声消失,陷入一种比烦躁要更慌张情绪中的人却是柯鸿雪。

他坐起身,并未点灯。夏夜星河璀璨,月光透过纱窗,照落在这一方狭小的屋舍。

柯鸿雪便就着这样微弱的光线,看桌上那颗头颅。

——那颗他亲手从野狗口中抢回的头颅。

元兴二十五年,大虞狼烟四起,陷入一场混乱到了极点的战乱之中,北方外敌入侵,南方藩王起义。

太子盛扶渊去了北边,盛扶泽便去南边。

谁都清楚,两位殿下赴的都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争,最好的结果是马革裹尸为国捐躯。

柯鸿雪以前怀疑过,他们莫非是不清楚事出蹊跷,为何一定要白白去送死?

但他又比谁都明白,他们清楚得很。

他们知道此去无归路,他们知道前路赴的就是各自的死期。

但职责和使命所在,他们必然要去。

于是柯鸿雪再见盛扶泽,便只剩下南边勤王的盛绪炎带回来的一颗头颅,用来逼迫先皇自戕。

战乱背后很少像史书写的那样官方正统,特别是其中一方如今正执掌帝印。

皇家秘辛也从来难被市井小巷普通人家能窥探,就连这临渊学府,偶尔传出的那些传言,又有几分真或假?

那是秋天,柯鸿雪就站在虞京城门外,一日日看着城墙上那颗头颅从一开始的皮肉尚存,到被觅食的鸟雀啄尽吞食。

最后麻绳断裂,头骨滚下城墙,又被角落虎视眈眈的野狗按在爪下,周边一圈枯黄的野草。

那般狼狈,哪有一点昔日虞京珠玉的模样?柯鸿雪拼命将其抱在了怀中。

血肉模糊,差点被野狗啃噬的头骨,他认定了那是盛扶泽;而今干干净净,质朴纯洁的头颅在他身边朝夕相伴五年之久,柯鸿雪却第一次觉得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