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的目光转向正在忙碌的大人们,情不自禁的在五条悟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五条悟正蹲在地上拔狗尾巴草,百无聊赖的编小兔子,他的同龄人身份是在场唯一让夏油杰感觉压力减轻的存在,而他完全适应这种情景的熟稔模样让夏油杰忍不住好奇。
……从小就生活在…咒术师的世界吗?
“我要去读咒术高等专校吗?”
“你可以去读,也可以不去。我们不会强制你去的,那和强盗没什么两样嘛。”
冬阳微笑着对他说,“但是我知道,拥有高咒力却对咒灵一无所知的人,是生活在地狱中的。”
夏油杰身体一颤。
没错……
在发现自己能看到那些东西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巨大的恐惧和痛苦中。
学会运用术式后,这种症状才缓轻,但就像两级反转一样,他发觉自己其实能够打败那些“怪物”,能让那些怪物为自己所用,继而产生了不能让这些怪物伤害别人的想法。
但是恐惧依然存在,孤独依然存在,憎恶依然存在,那些全被他压在了责任感之下。
保护他人是良药,是糖果,能够治愈他长久以来的痛苦,能够让他蔓延的苦涩被甜蜜取代。
“过两天我会登门拜访,问问你父母的意见。”
父母……
夏油杰回想起那两个一直因为他躲躲藏藏的人。
是,不了解咒灵的人生活在地狱,他的父母就是这样,承担着孩子是异类的压力,过着漂浮忧虑的日子。
解释清楚的话,一切就变好了。
夏油杰怅然的垂下眼睑,忽然发现有什么猝不及防的滴落在了手背上,烫得他一抖,他才猛然发觉自己正在哭。
夏油杰慌忙的用手背擦了下眼睛,结果发现眼泪竟然越抹越多,他神色愕然且无措,“我…这个……我不是……”
不是什么?
胸膛满是酸涩,充沛的情绪上涌,连带着他近乎要从无声落泪变成无法掩饰的抽泣起来。
夏油杰捂住脸,不可抑制的颤动着肩膀,他的脑袋里滑过一幕幕过往,在课堂上发现咒灵失声尖叫被当成怪孩子,好心提醒陌生的路人也被当成恶作剧,回家时被咒灵追到磕得双腿血肉模糊,母亲经常望向他的悲伤眼神,父亲因为经常换公司,工作了十几年都还是被前辈灌酒的小职员……这一切一切的不幸,原来都只是因为“不知道”而已,如果有人能更早的引导,那么——
没有如果。
他知道这点,所以不会埋怨,但还是会难过,委屈,渐渐累积成大哭一场的冲动。
头上又落下了温柔的抚摸,紧接着肩膀上被披上了一件外套。
成年女性的外套,于他的体型相比还是宽大的,罩住他绰绰有余。
夏油杰闻到了清淡的香气,并不是刻意
的香水味,像是洗衣香氛的味道,又好像是头发丝沾上的。
旁边的辅助监督发现了这边的异样,问道,“五条女士,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冬阳扬声道,“有些冷了,我给这孩子披一件外套!”
夏油杰将手肘撑在膝盖上,弯下腰把脸埋在掌心,把身体埋在宽大的衣物里,放肆的大哭着。
他唇齿间偶尔泄出的抽泣声被风吹散,大概传不到站在那边的人们的耳朵里,夏油杰感到落在头顶上的手落在了他的脊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帮他掩护的女性用带着笑意的嗓音,轻柔的说着。“哭吧哭吧,一点都不丢人嘛!我儿子以前也哭过哦~一直以来都独自面对这种事情,你很辛苦吧,即便这样还想着帮助别人,真是了不起的孩子~!”
并不嘲弄,也并不轻视,仿佛他的哭泣只是很理所应当的事情,哭过了就会有崭新的一天。
夏油杰在这样的安慰中更加忍不住,他哽咽的问。
“但是……切岛是…什么时候被控制的呢?”
这就像颗石子,无时无刻不在摩擦着他柔软的心脏,
“我认识的到底是谁?”
冬阳顿了一下,
这个孩子仍然为死去的朋友伤心。
如果相遇的所有记忆都带上了阴谋的恶意,都是虚伪的假象,那么他的喜悦,庆幸,感动,就全成了笑话。
冬阳轻轻顺着他的背,说道,“有一个说法是,身体就是灵魂,灵魂就是身体,那个诅咒师能得到身体原主人的所有记忆,我想,那么他或许会受到影响吧。”
她用了一个暂且无人查证的,温柔的说辞。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控制的,可能是昨天,可能是前天,也可能是今天。”
所以……就抱着他其实是朋友的念想吧。
等到未来的哪一天,得知了某个残酷的真相时……到那时,你应当已经有了知心的同伴,将这种事一笑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