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曾经对那个绿眼睛的少年自信满满说过的话,讽刺性极强的出现在他脑海里。
然后和面前的场景,产生了尤为强烈的冲突和对比。
“两面宿傩——!!!”
白发蓝眼的男人几乎喘不过气的嘶喊,他目眦欲裂,伸手试图将伤痕累累的惠护在怀里,然而却只是如触碰了云雾一样摸了个空,那个人物影像也仅仅散乱了一瞬就再度复原。
他是个不存在的旁观者,无法触碰到幻境里的任何人。
哪怕他用术式破坏了两面宿傩的影像,但只要没有同时破坏掉惠的影像,那场景也只是暂停、等待被破坏的人物影像复原后才会继续播放下去。
什么都改变不了。
正如他在狱门疆里什么都做不了一样。
[这是无力的你没能保护好的、所恐惧的——珍视之人的末路。]
我算是什么“最强”呢?
五条悟最终神情死寂的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孩子的末路。
惠是天才。
[天玺瑞宝]——传说中镇魂和复活的神器,被他在最后从概念化为了实体,成为了斩杀诅咒之王的关键,同时也是将死去的亡灵彼岸带回来的根本。
惠用灵魂作为交易。
哑着嗓子念出了完整的[布瑠之言]、灵魂被作为筹码点燃,[影造]为亡灵重塑了身体,将惠重视的同伴尽可能多的带回了人间。
完全的死而复生,奇迹一般的术式。
除了惠自己没有回来以外。
五条悟抬手捂住了脸,发出了宛如悲鸣的低笑声。
他家笨蛋小孩,绝对是认为只要把其他同伴带回去,他的死就有价值、不值一提了。
不然怎么会在最后露出浅淡的笑容呢?
躺在血泊、渐渐被黑影吞噬的黑发青年茫然的睁着已经渐渐模糊的绿眼睛,痛觉都已经在过于严重的伤势下彻底麻木。
22岁的惠看起来明明削瘦了很多,五条悟恍惚的
想:原来他的身体里也依旧会有那么多的血啊。
五条悟的[六眼]视角很广,他在最后的注意到了惠最后的喃喃。
实际上已经说不出任何声音了,毕竟喉管都已经被涌出来的血液堵塞,呼吸已经十分艰难。
五条悟却依然靠着洞察力,从细微的口型看出了对方想要说的话。
“姐姐……老师……”
“悠仁。”
“抱歉。”
然后。
五条悟低头看着他家小惠,宛如宝石般的绿眼睛最后暗淡下来,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机。
从那样小小一只变成如今这般出色又绮丽强大的大人,在最终的殒命之时,孤身一人的沉眠在了不见光日的阴冷黑暗里。
尸体残破、连灵魂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因此连变成咒灵的机会都没有。
五条悟蹲下来,抬手,轻轻的触碰对方眼角微不可见的泪水。
碰不到。
指尖穿过了对方的尸体。
五条悟连给对方抹去眼角因死亡和不舍而不自觉泛起的眼泪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啊,惠是笨蛋。
为什么要道歉啊。
你什么错都没有,你已经把自己的所有一切都豁了出去了,没人可以再指责你任何事情了。
五条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瞳孔紧缩着,不自觉的回想起和这孩子相处的日子。
认真到可爱,会给疲倦头疼的他一个温暖的抱抱,逗一逗会生气炸毛但却从来不会真正讨厌他,稍微撒娇认真一点请求就能让对方妥协。
惠明明就不想死。
惠明明就还有想要见到的人,还有放不下的人。
然而惠还是死了。
用生命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名为[希望]的光芒,然后一个人沉眠在了阴冷的黑暗。
咒术师没有正常的死。
五条悟早就做好了自己身边的人会死亡的准备,哪怕对象是惠也一样。
然而当这天到来,五条悟却猛然发现——
居然会如此的让他难以接受。
。
现实世界仅仅过去了数秒。
从幻境挣脱出来的五条悟被咒物困住,二度被封印的他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的诅咒师。
“你输了。”笼姬说。
“谁知道呢。”
五条悟微微歪头,表情却阴森到了顶点,他眼底燃烧着磅礴的怒火,语气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虽然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还是中招了让我很不爽,不过对手是个活了千年的老妖怪,我总是要做好二手的准备才行,万一被封印了的情况,我也不是没有考虑到……喂,老怪物,别以为你们能扭转局面。”
“……什么意思?”
五条悟扬起浮于表面的虚伪笑容:“等会就知道了。”
笼姬皱着眉,开口:“狱门疆……关门。
”
只有巴掌大的咒物封印完毕。
然而就在笼姬想要把狱门疆拿回来的时候,这个小小的立方体却仿佛被重力狠狠的冲击了一样,猛地坠落到了地面,砸出了一圈蛛网纹。
——纹丝不动的镶嵌在地面,不管笼姬怎么试图移动都没有用。
。
另一边。
伏黑惠、津美纪、虎杖悠仁同时陷入了各自的幻境当中。
稍微晚了几秒的绘理和甚尔也同样如此。
原本正在维持着[避难所]结界的咒灵绘理动作微微一顿,神情茫然的睁大了没有眼白、完全漆黑眼睛。
“甚尔?惠?”
浑身层层缠着黑袍的绘理赤着深灰色皮肤的脚,迷茫的站在幻境里,直到幻境的[规则]被灌入脑海后才隐约明白了什么。
她歪着头,抬眼,四处张望着,然后看见了前方神情颓废、眼神空洞的健硕男人。
那是绘理绝对不会认错的身影。
站在那的,是她的丈夫。
因为天赐的肉/体的缘故,和十多年后的外表几乎没什么太大差别的甚尔抱着他们不到两岁、懵懵懂懂抓着父亲胸口衣服的儿子,沉默的站在一座新修的坟墓前。
[禅院绘理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