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觉得有趣,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恶作剧的冲动。
当迈克尔举着照相机,转向威廉的这个方向时,威廉冷不丁从树叶间冒出来:“喂!你在干什么?”
迈克尔应该是被吓了一跳,证据就是他手里举着的相机一抖,正好对着威廉按下快门。
“!”威廉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被闪光灯晃到了眼睛。
“……抱歉!我忘了关闪光灯,”迈克尔放下相机,烦躁地用手抓了抓头发,“我以为这边只有我会来。”
“所以你在干什么?”威廉眼泪汪汪地问。
迈克尔没有回答,他盯着威廉的眼睛看。
“怎么了?”威廉疑惑。
迈克尔这才如梦初醒:“……我到这边来,是因为之前有渡鸦在这里筑巢。”
他向威廉展示手中的相机:“不过它们今天似乎不在。”
“所以你刚才是在模仿渡鸦的叫声?”威廉问。
“是的。”
观鸟,这是很多英国人的爱好,本来没什么稀奇。但是放在迈克尔身上,却有点神奇。
这种反差就像迈克尔在球场上的球风,看似五大三粗,其实非常细腻。
威廉眨了眨眼睛,他被闪光灯闪到的眼睛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向迈克尔伸出手:“拉我一把。”
迈克尔沉默不语地抓住他的手,威廉一借力,跳下了树:“迈克尔,我可以叫你迈克尔吧?你……”
“你……”看着迈克尔的脸,威廉突然卡壳了。
迈克尔之前打架的伤势经过了处理,他的鼻梁上贴着一个创口贴。某种异常熟悉的感觉,迫使威廉问道:“你……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我的意思是,在绿墙之前。”
迈克尔的眉毛高高挑起:“我还以为你早就认出来了。小孩。”
这熟悉的称呼让威廉一下子就找回了记忆。
果然是他啊!伦敦,大雾,差点撞上威廉的巴士,那个一口一个“小孩”,凶巴巴的金发少年。
“居然是你!”这也太巧了。
威廉有些结巴:“你,你不是在伦敦吗?”
这问题真愚蠢,迈克尔的表情就像在说:你那时不也在伦敦吗?
威廉自己都把自己逗笑了:“居然是你……那件事我应该正式向你道谢。谢谢你。”
“那种小事我早就忘了。”迈克尔说。
“自我介绍一下,”威廉难得庄重地伸出手,“我是威廉·奈廷格尔。”
“迈克尔,叫我迈克尔就好。”迈克尔拍了一下威廉的手,“奈廷格尔(Nightingale)?和夜莺是同一个单词?”
“是的,但是我讨厌夜莺。”威廉说,“我恨我的姓氏。”
可能因为对方是迈克尔,那位被所有人孤立却又敬畏的迈克尔。也可能因为迈克尔初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就是以拯救者的姿态。总之,威廉信任他,向他坦白了从未向其他人坦白的心声:
“我不想为不懂欣赏的国王歌唱,被镶金戴银的人造小鸟替代。更不想用心头血供养玫瑰花,却被人轻易挥霍。我宁可做莫里斯·梅特林克笔下的青鸟,生得自由,死得其所。”
“《夜莺与玫瑰》?”迈克尔知道威廉在说什么,可是他有不同的角度,“王尔德对鸟类的习性一无所知。夜莺中雄鸟才有优美的歌喉,而非作家臆想中的雌鸟。至于青鸟——在美洲有一种羽毛深蓝的知更鸟,我怀疑那就是青鸟的原型。”
威廉呆呆地看着他。
迈克尔补充道:“还有,我也讨厌我的姓氏。”
威廉与迈克尔久久对视,在对方的眼中,他们看到了与自己十分相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