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凭的到来,惊动了正与父母妻儿团聚的邵勋,立刻抽出时间接见,并把他的兄长糜直也喊了过来。
“子恢可好?”邵勋拉着糜凭的手,连声问道。
“家父身体尚好,听得梁公封建之事,喜不自胜。”糜凭回道。
邵勋有些感慨,道:“待青州事了,一定要让子恢来汴梁,同享富贵。”
糜氏兄弟听了有些感动。
不管是虚情假意还是真情流露,梁公确实很记挂他们的父亲。
梁公的老兄弟,一个个都有官当。哪怕是不识字的吴前,现在都是八品牧长,而他的儿孙也有官在身,三代人下来,东海国不得出个吴氏家族?
“子恢可有什么话。”邵勋一边接过糜凭递来的信件,一边问道。
“家父唯愿梁公康健,这天下缺不了梁公。”糜凭说道。
邵勋停下了拆信的动作,沉默良久后,叹道:“子恢知我。”
糜氏兄弟悄悄对视了一眼。
他们在梁公身上看到了“情分”二字。
君臣之间的情分是最奢侈、最宝贵的。
情分没消耗完之前,无论出了多大的事,最终都能化险为夷。
情分没了之后,就是公事公办了。
父亲与梁公相识于微末之时,对他多有照拂。这么多年,父亲也没求过梁公什么,这个情分就一直存在着。
人的造化,当真难以言说。
邵勋感慨完后,拆开信件,仔仔细细看完。
糜晃的这封信,叙旧占了一半,剩下的多为青州、徐州之事,其中涉及到了很多兵力、器械、钱粮的调拨以及主管官员暴露出的问题——所以,很多时候官员们真的很怕这种能直接给最高领袖写信的人,杀伤力太强了。
邵勋看完后,只有一个感觉:糜晃还是想做一番功业的。
他指出北方大势已定,曹嶷内部人心惶惶。
曾经被他武力压服的士人们心思活络,迎接王师的冲动非常强烈。
他认为建邺方面可能会制造一些障碍,比如在淮水一带发动攻势策应。但这种策应规模不会太大,因为司马睿在这件事上无法得到江东豪族的有力支持。
他建议南守北攻,自领糜氏、王氏、徐氏、何氏等东海豪族部曲为骨干,征发丁壮,从琅琊北上,过大岘山,直插临朐、广固。
看到这一段时,邵勋的既视感非常强……
收起信件后,邵勋想了想,不太放心老上级的军事能力——他是厚道人,但不是杀伐果断的军事家。
或许,需要给他配一些能打的部队和将领。
“对青州之事,汝等有何见解?”邵勋心中起了重用糜氏子弟的心思,于是问道。
“明公,腊日之时,四方来贺,此等威势,青州士人自看得到。若剿抚并用,破之必矣。”糜直说道。
“最近数月,城阳王氏有人带着部曲家人浮海南下,亦有人被琅琊王氏、泰山羊氏拉拢,愿为内应。”糜凭从东海来,知道的消息自然比糜直多,只听他说道:“乐安光逸乃越府旧吏,南渡后不如意,复又北还,与家父多有接触。乐安孙氏乃惠皇后——”
说到这里,糜凭果断闭嘴,又道:“北海逢氏、城阳孟氏等族皆对曹嶷不满,苦盼王师久矣,愿为先导。”
“你觉得该怎么打?”邵勋问道。
“精兵强将,悉发青州,以泰山压顶之势破之。”糜凭答道。
“哦?”邵勋颇感兴趣地问道:“既有这么多内应、先导,为何还要调集如此多的精兵?”
“正因为有内应,才需调重兵。打得越快,曹嶷人心散灭得就越快,越到后面越容易。”糜凭说道:“若无重兵,亦不能战,即便有内应,也容易让曹嶷反应过来,从容应对,打到后面迁延日久,花费、死伤不可计数。”
“有点意思。”邵勋看着糜凭,笑道:“你觉得该调哪些兵?”
“仆至汴梁,见到许多河北胡将来贺。明公或可大肆征调骑军,天师道徒非常惧怕鲜卑具装甲骑,冲个几次,他们就溃了。”
邵勋听了大笑,然后看向糜直,道:“令弟才学可不在你之下。”
糜直有些尴尬。
梁公的无心之言,让他颇感压力,连带着幼弟到来的喜悦都冲散了不少。
甚至于,他都有些嫉妒这个弟弟了,锋芒太露。
邵勋才不管他怎么想,对糜直、糜凭两兄弟说道:“可愿随我去见见诸胡镇将、酋帅?”
……
邵勋在紧锣密鼓策划青州战争的时候,泰山羊氏的使者羊楷还在广固城盘桓。
腊日这天,曹嶷办了一场酒宴,邀请了羊楷。
(今天有点忙,盟主加更不一定搞得起来,从明天开始吧,不会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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