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8章 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下(2 / 2)

玄宗垂头看着手中那一支金箭。

金箭在他掌中融化作一缕光,而后缓缓在他眼下消失干净。

但在他心中,如今却能时时刻刻感应到那支金箭的存在了——那支羽箭依旧牢牢钉在李唐宗庙之中,它一日不得脱落,玄宗性灵便一日不能移回宗庙之中,获得皇脉庇护。

这柄钢刀,长久地悬在了玄宗皇帝头顶!

“霍光故事,而今再临了……”

他喃喃低语,失魂落魄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天地之间飘摇的黑风逐渐消止,有宫人看到了坐在殿前、衣衮冕的皇帝,顿时惶恐不已,匆忙迎上,口称‘陛下’。

玄宗皇帝转头去看那宫人的神色,确信对方对于先前种种,未有存留半分记忆。

今夜之事,除却苏午与玄宗本人,禁宫内外无有知者。

“陛下,今夜风大……”那太监搀扶起玄宗皇帝的身躯,同时绞尽脑汁地斟酌着措辞,想要遮掩去玄宗失魂落魄坐倒在地的这一幕。

而玄宗瞥了他一眼,直起身去,转身归返殿中。

不久以后,即有一道旨意传出大明宫,直抵不良人公署。

……

敕曰:惟玄元降祚,启我唐运……不良帅张午,德行兼备,英才天纵,授镇国公,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而‘玄门榜’上,张午位居三甲,领‘玄门都领袖’大位,总理阴阳,决断天下法脉,治天下诡。

……

原本的‘不良人公署’,自圣人下旨以后,再度扩建为‘玄门公署’。

玄门下设镇诡局、神工局、诡狱三大机构,诸不良人尽皆并入三大机构之中,彻底转为玄门中人。

自‘神工局’掌握‘生人甲’的铸炼技艺渐于天下之间传扬开来,天下之间,诸多民间教脉弟子竞相来投。

公署之前,门庭若市。

此时,玄门前院之中,某间静室之中。

苏午于主位正襟危坐,在他下首左右两侧,一个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各自安坐。置身于众女簇拥之中,苏午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变作了一具木雕泥塑,自身气息收敛近乎化无。

但他是此间丹加、鼎灵、江莺莺、晴子、平灵子、卓玛尊胜等一众女子眼神流连的主要目标,今下纵能将自身气息收敛化无,却无法隐去自身的存在——如此反因众女目光大都集聚在他身上,而更凸显出了他的存在感。

他便将目光投向眼前桌案,细细观察着桌案上的每一道纹理、每一缕雕纹。

“尊者而今气韵,正似一尊泥塑木雕的古佛一样。

好似深具佛性,实则五脏六腑之内都填满了泥土与木头,心是实的,如何能性意空空呢?”

坐于右侧首位的丹加看了主位上的苏午一眼,鼻翼间发出一声轻哼,扬起白玉似的下巴,笑吟吟地向苏午问道。

她话中嗔怪之意分外明了,而今看似是与苏午讨论佛法修行,实则是借机嗔他在此般场合如同一块木头,在此般场合不发一言。

与丹加对坐的鼎灵瞥了她一眼,忽道:“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霄水在瓶。

譬如修行——高高山顶立,深深海底行。

有人心性不空,不能清净,自不知天地悉归在此,从未移转。”

闾山真人此番论道之音,话外之意即是讥诮丹加,高深境界修行从来都在彼处,不曾移转,而丹加没有慧眼,心性不能清净,所以参悟不透,所以看师兄苏午,会觉得他只是一块木头。

实则真正的榆木脑袋、肉体凡胎,正是丹加自己。

丹加闻声转头,美丽面孔上笑意依旧,向鼎灵问道:“道士心性清净,‘太上忘情’了吗?”

“道可寄托天地万物,亦可悉归自身。

一切自然,万般种种,有情忘情,都可以为‘道’,未必一定须要‘太上忘情’。”这时候,鼎灵还未开声言语,一直与井上晴子坐在角落的江莺莺忽然怯怯出声。

她神色胆怯,但口中吐出言辞却颇为流利,颇有条理。

鼎灵听其所言,看了江莺莺一眼。她不知是想到了甚么,看着江莺莺的眼神有些复杂。

‘安坐’主位的苏午眼看在场众女就要展开一场道法辩论,终于忍不住抬起眼眸,往静室门口看了一眼。

他今下不仅邀请了众女,更邀请了陶祖、鉴真、洪仁坤、季行舟等人。

然而众女早早聚集在此,陶祖、鉴真等人却迟迟不见影踪。

没有这些人在场,他对当下局面,已然力有未逮,招架不住。

“祖师。”苏午向静室门口唤了一声,他一开声,便压住了室内渐渐火热的‘论道氛围’,“既已来到门外,为何不入内相见?”

门外。

陶祖左手拉着鉴真,右手拽着季行舟,与洪仁坤互相挤眉弄眼。

“快听快听,她们马上就要自相残杀了!”陶祖幸灾乐祸道。

洪仁坤根本无法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咧着嘴大笑不已:“从前哪能见过苏午这般模样?

哈哈!

合该他有此劫!

就要叫他狠狠吃瘪!”

被陶祖拉着胳膊的鉴真老神在在,枯瘦面庞上没有甚么表情,对于当下这场闹剧,似乎毫不在意。

但他今下分明轻易就能挣开陶祖手臂,推门而进,却始终纹丝不动。

唯有季行舟在旁嗫嚅着嘴唇,小声道:“苏午该有要事与咱们商量,就这样让他孤置室内,未免不太好罢……”

“你倒是个厚道人!”陶祖瞪了他一眼。

洪仁坤神色一肃,拍了拍季行舟的肩膀:“室内众女,俱是张午在各个时期结识的红颜知己。

而今我们给他与众女单独留下空间,叫他们互相交流感情,这有甚么不对?

他感激我们都来不及,有甚么不好的!”

季行舟闻声张了张口,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便在众人耳听得室内言语交锋越发激烈,一个个眉飞色舞之时,苏午的声音忽自门内传来:“祖师,既已来到门外,为何不入内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