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想这有多烧银子。
“无妨,只要朝廷批准即可,银子我可以出资垫付。”常岁宁一笑:“我手上恰有些余钱。”
余钱?
她私库中那三百万贯?
骆观临莫名有些想叹气,才过几天宽裕日子……她手里是一点钱都存不住啊,非得折腾点什么。
但这些工坊若果真开起来,利润应当是可观的。而能充实国库,受官府监管的工坊,朝廷也会乐见。
她自行出资,来日大多匠工又皆出自无二院……虽说名义上是官营,也须上缴税收,但也和她私营差不多少了。
所以,先建无二院,再建作坊,她怕是早就在心中,为江都布下一个完整的局了。
如此一来,工匠能更好发挥所长的同时,得到规范管理,创造出来的利益由她分配,市场由她调控,便可有效减缓对体系秩序的冲击。
她试图让江都飞起来,但风筝的线被她握在手中……那么一切便一定程度上可控。
由此亦可见,她是懂得“统治”二字的重要程度的。
其实方才说了许多弊端,归根结底,最大的危害便是不利于统治,这也是朝廷重农抑商,将一应新奇技艺贬为奇技淫巧的根本原因。
“先生放心,我不是只喜欢一味空想之人。”常岁宁放下茶盏,道:“这世道将永远需要秩序与手段来维系稳固,无论何时我都不会罔顾根本。”
此一刻,看着那少女周身气态,骆观临心绪如海浪般翻涌,而又缓缓落定,竟说不出具体是何等滋味。
躺得半生,终遇明主
片刻,骆观临微垂眸:“大人早已设想周全,是在下多虑了。”
“不,先生之虑关乎要害,也提醒了我不可有分毫大意。”常岁宁诚然道:“纵有官营作坊建成,可将掌握最新技艺的匠工皆为我所用,然而方才谈及的风险仍在,只是由七成降至三四成而已。”
骆观临也拿诚然的口吻说道:“而若是三四成,那这险,便很值得去冒了。”
之后若再有适当的举措佐之,这三四成,便还能再逐步降一降。
最重要的是,正如她方才所言,如今的大盛,很需要冒这个险——皮若不存,毛将安附焉?
况且,她虽另建了匠学馆,却也建了农学馆。作为江都如今的决策者,她的态度会直接影响江都民心,农学馆的存在,便可表她依旧重农之心。
王岳也想透了这一点,忽而懂得了骆观临昨日那句【她凡行事,必有算计】。
“现下可知,大人想要的是,是江都蓬勃向前的同时,各处仍能各安本业。”骆观临已安心许多,道:“大人有这份本心,并为此提前布局,是再好不过的。有心施为,便可更好平衡局面。”
末了,他破天荒地道:“大人虽年少,行事过分大胆,却可兼顾长远利弊……这很难得。”
这其中的平衡,大多数人都找不到,他自认也没这个能耐,但她却把握得很好……这算是天资吗?
可这天资,为何偏偏落在一个外家女郎身上?
骆观临心中涌现出难言的怅然与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