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这件事捅到天子耳中,总不至于惹来杀身之祸,却总归会有一些麻烦。
换而言之,崔璟在查明金承远的秘密后,选择了为对方保守秘密。
崔璟所图是掌控真相,却也会依据不同的事实情况,来决定是否需要说出口。
金承远怔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与崔大都督本不相熟……”
由此小事可看出,那位在他印象中冷漠寡言,极难接近的崔大都督,拥有的竟是宽大博善的无声底色,不吝于平实细微的角度,去体察陌生人求存的不易之处。
“难怪崔六郎昔日总说,他有着全天下最好的长兄。”金承远笑道:“但唯有他家中父亲不知道。”
常岁宁也笑了笑,神思却有些飘远,崔家啊,自郑家之事后,崔家愈发如履薄冰,深陷与皇权争斗的漩涡当中……
只因时下战乱实在过于频繁且棘手,朝堂秩序已然摇摇欲坠,而之前对裴氏郑氏元氏等士族的清算伤及了根本,帝王才未能腾出余力来,继续再对树大根深的崔家下死手。
在这风雨呼啸之际,崔家与帝王看似有了一时平衡共存,但这只是局面造就的暂时的僵持而已。
这份僵持,总会有打破之日。
在幽州时,她也与崔璟谈到了此事,崔璟对此有自己的想法,并欲试图暗中劝说其祖父崔据……
常岁宁的思绪有着短暂的分神,直到她听金承远问道:“说到崔六郎,倒不知他近况如何?”
“在清河老宅整日抄书来着。”常岁宁不假思索地道,险些将抄说成了偷。
“抄书?”金承远觉得稀奇,不禁笑了:“崔六郎如今倒也上进了。”
他继而又问起乔玉柏,和胡焕他们的事。
常岁宁将所知大致都告诉了他,末了道:“但我久未归京,更近的事便不知了。”
金承远轻点头,道:“待眼下一切事务平定后,我想给崔六郎和玉柏去信,说明前因后果。”
他看着常岁宁,眼神坦诚地道:“我当初去往大盛,的确是为自身利益思量,但我与玉柏他们相交之情,却从无半分作假。”
常岁宁点头之余,心神微顿。
片刻,她抬眼,看向一株枯树之上新发的青绿嫩芽。
利益是真,感情也非作假吗?
因为并非作假,所以才未能看出端倪,是吗。
……
常岁宁仅在东罗停留了三日,便率大军动了身。
金承远带着东罗官员,亲自在渡口相送。
目送常岁宁登了船,船只渐渐驶远,金承远垂眸,看向手中紧握着的那只机关马球。
这数日间,他多次试图开口,但每每又总能意识到,纵然开口,也不可能会有结果。
她是天上的鸟,遨游的鲲,绝不可能被束于他这方小天地内。
金承远转回了身去,面向自己的国土——但这方小天地,却是他的责任所在。
他身为这方土地的国君,将在这里用自身所学,来实现属于东罗的抱负。
而那些属于大盛的一切,或许他只需敬畏遥望即可。
海风拂来,寒意已消。
拔起沉重的锚,撑起巨大的帆,趁着春来东风,常岁宁率三万将士,踏上了真正的凯旋归程。
战船驶入江都海岸线时,刚好是三月的第一日。
今日常岁宁率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