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潮客气婉拒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道谢——漂亮衣裳不重要,但既要给他裁衣,想必他便还有留下的机会吧?
“先生是怎么来的?”常岁宁边与郑潮往外走,边问:“可有马匹?”
郑潮:“仅有瘦驴一只。”
原先是有马的,且都是外甥赠的好马,但全都变卖了……怪只怪外甥那些人实在太能吃了。
常岁宁便交待身侧:“阿妮,让人给先生备马车。”
车马很快齐备,郑潮在刺史府外坐上马车,随常岁宁往无二院的方向而去。
途经街市,车马缓慢,听着外面的喧嚣声,郑潮透过雕花镂空的车窗看去,只见处处皆是热闹景象。
分明是午后,但经过一处街市时,只见两侧很多摊贩刚到,正忙着支起摊子,郑潮便知,此处开得乃是晚市,可见江都城中没有宵禁。
来江都的路上,郑潮所见许多地方也无宵禁,但晚间出来走动的人仍旧极少,没人敢出来,也没人有心思出来闲逛。
相较之下,可见江都治安之稳,民心之安。
又经一条长街,车马愈发缓慢,有一时之堵塞,郑潮干脆推开车窗,往前看去,只见前方一座酒楼前围着许多文人打扮的人。
原是有数位名士在此作诗,其中一位喝了酒,在二楼围栏处放声吟诗,将一沓醉时挥笔写就的诗篇一抛而下,引得楼下文人们哄抢起来。
很快有巡逻的官差上前,将越围越多的人群疏散。
再往前,郑潮瞧见了几张异域面孔的商人牵着一匹骆驼,骆驼背上挂着两只箱笼,驼铃声叮当,引得一群孩童跑着跟上前。
一侧的胡同里,说笑着走出一群身穿粗布衣衫的女子们,大多包着头巾,挽着衣袖,看起来像是刚放工。
郑潮看了又看,心中不禁生出感慨。
他这一年经过了很多地方,所见不外乎两种景象,或是正在下坠与毁灭,或是看似安定,实则在暗中蓄势图谋,聚集刀剑风雨。
江都竟属于第三种。
这里有构建和重塑,天晴风轻。
说得朴素些,它给人一种,每个人都在脚踏实地,勤奋上进,认真钻研生路,好好过日子的感觉。
郑潮认为,人在向下坠和向上走的境遇中,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面孔和人性,他自己也不例外。
他太喜欢这里了,这样的气氛太适合他施展教育学事了,他下定决心,一定要留下来。
不然将令安搬出来呢?不知常刺史能否卖个人情?
但转念一想,令安还没个名分呢,做舅舅的,往哪里求人情去?
郑潮心思百转间,马车已经停下。
无二院的院门前,此刻一名年轻的华服郎君,正要入院内,却被一大一小两名书童拦住。
年轻郎君身侧跟着随从,随从怀里包着只包袱。
“我来给我十三叔送换洗衣物,十三叔为修补缺失旧籍,已五六日不曾归家……我如何就不能进去瞧瞧他了?”年轻郎君不满地问。
“顾二郎且将这包袱交给我等,我等自会转交给顾十三先生……”大些的书童满脸无奈地道:“您还是请回吧,如今各学堂都还在上课呢。”
这顾家二郎,生了张漂亮皮囊,平素又贯爱显摆自身风采,每每来院中寻顾家的先生们,他都要特意经过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