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士兵们道:“快带岳郎君离开,先不要回城,回城的路上必然还有叛军埋伏……出灵州,去寻玄策军!”
岳春言看着他中箭的手臂:“一起走!”
魏叔易向他摇头:“魏某行动不便,只会拖累郎君,郎君要记着,活下去才有机会说出真相,阻止关内道兵祸——”
岳春言顿时红透了眼眶,却见那青年竟是从容一笑,半点没有惧色:“此事因朝廷而起,只要郎君有机会阻止祸患,魏某今日之死,便算值得。”
魏叔易言落,看向少年左右的士兵,眼中有着托付。
那些士兵会意,立即抓过少年,将人托上马背。
岳春言伏在狂奔的马背上,含着泪回头看去,只见那位青年相臣,正坐在雪中,静静目送着自己。
恍惚间,岳春言忽然懂得了对方的从容——这位魏相,不是没想过路上会出事的可能!
师大雄他们,想要借钦差的到来进一步激化军心……
而这位钦差大人,却是将计就计,甘愿以自身为饵,诱异心者出手犯错,让他这个岳家郎君和尚有本心的将士们看到本相,拼力留下一粒可以阻止关内兵祸的火种!
在不可为的处境下竭力谋算,为破局而入局!
岳春言眼前变得模糊,很快再看不清那道身影。
难忍手臂疼痛的魏叔易,索性就这样躺在了雪中。
他算遍了一切,自知已至绝境,懒得狼狈奔逃,干脆便珍惜这最后一丝平静清醒。
大雪中,他长长地呼出一口白雾,喃喃着道:“北地的雪,还真是冷啊。”
那一年冬,她便是躺在这样的雪中离开的吗?
不允许他出任何差池
但魏叔易又想,那时的她一定比此时的自己更疼百倍。
北狄的雪是异国的雪,定然还要更冷一些,也更叫人不甘心一些。
可他相信,她躺落雪中之际,心中必然无悔。
她当年于关外拔剑,他今时在关内落子,皆无悔。
明知不是明智之举,仍选择将性命交付……他此时,终于能够真正地理解那样的人了。
昔日他自认天下第一通透之人,总能轻而易举勘破一切,亦曾将那些不知变通的逆行之人,视为不懂得适应世道规则的固执化身。
而今他已懂得,昔日的自恃通透,不过是一种自大的游离。
他一直游离于这世道之外,虽为官多年,却直到今日终才有了为官者的“知觉”。
这知觉是疼痛的,痛在这世道残忍,苍生煎熬;痛在天地浩瀚,却多无情者。
此时他待这方天地心间有情,方知自己从前也是无情者之一。
他散漫游离半生,终于开始试着在这世间扎根,却恰逢隆冬大雪冻土,注定活不到来年春时。
已为贪生草木,却无见春之机,如何能不遗憾。
大雪落在青年安静放空的脸上,眉眼上,如雪覆青山,渐掩去原本明晰颜色。
官道上的厮杀声开始减弱,这场没有悬念的扑杀,胜负已经明朗。
长吉踉跄而来,所过之处,染红了积雪。
“郎君!”
“快走!”
长吉试图将自家郎君拉起,然而自己却无力跌跪在地。
魏叔易未动,只是问:“长吉,剑还在吗?”